“……此话怎样?”
“我原先在外头遇见一个道士,他看着我,说我正是天煞孤星,注定孤苦伶仃的命,若是有父母亲朋,他们必然会被我牵连而死。
赵氓溶一直以来,身子骨都很健康,怎么这一回突然得了只能养着的病?恐怕他是被我克了性命。”
刘平安道:“我答应要保护他的。
只要我离开这里,说不准他就病好了。”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自然相信仙神,相信着天命,这话着实如一记重锤敲中了他们的心。
是啊,太巧了,若当真赵氓溶是被刘平安克了命呢?但他们同时又无法说出任何赞同之语——刘平安着实为钓鱼城,为大宋抗金,付出太多了。
他救过赵氓溶的命,也救过当下无数从外头进入钓鱼城的士子、兵卒、百姓的命,更逞论本身乃万人敌。
他们的预测规划之中,其实有许多战事都将刘平安划入了其中,没他不可的。
刘平安一走,别说那些规划中反攻金人的战争策划了,他们恐怕会被百姓的唾沫星子喷死。
——但赵氓溶是他们能找到,唯一有明主之相,也唯一是真真切切的赵家血脉的人了。
他活着,还可称帝。
他活着,大宋就没有亡!
中原大地那些依然在抗金的志士们就还会继续奋斗。
若他死了,一切便都如无根之萍,无水之木了。
他们没想过,这是否是刘平安想要离他们而去的推脱之词。
他压根用不着,这屋子里的人都死了,恐怕刘平安也不会死。
他没必要用上天欺骗他们。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题,而刘平安没等他们下定决心。
“我要走啦。
如果赵氓溶真的醒了,我就不再出现在这世上了。
但如果他还是死了,我就出来,继续杀金人,直到我死了为止。”
刘平安道,他正在发育中的声音有些沙哑稚嫩,但却正是毫无转移的笃定之意,“——再见了。”
刘平安手持长剑,穿越一众静默不语,宛若雕塑的人们,向门口走去。
当他掀开帘子,正欲踏出门时,身后忽而传来一声“且慢!”
刘平安转过头去,望见知府余诫忽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神色肃穆,整理衣冠,双手合拢,面对刘平安,深深一礼。
“刘小兄弟之恩情,我辈必当永世铭记——小兄弟,一路走好!”
众人随之起身,肃容敛袖,声音铿锵:
“一路走好——!”
刘平安愣了一愣。
一种奇怪的、从未有过的感觉缠绕住了他的心,让他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甚么话来,嘴唇翕动,张了张口,却最终一言未发,只微微一笑。
“各位珍重。”
夕阳斜下,山峦重叠,微冷的空气带来一串大雁的啼鸣,稀薄的雾气笼罩在整个钓鱼城,少年的眼睫湿润漆黑,如同墨羽。
此身如传舍,何处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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