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您……”
赵一泰赔着笑,抬头看了看皇后的脸色,“您也应该尽快添一个小皇子了。
否则慧贵妃如今这样得宠,连皇上新宠的庆常在和慎贵人都被撂到了后头呢。
您不怕她赶在您前头有了位皇子……”
皇后冷冷剜了他一眼,旋即又是泰然温和的面容:“自从进了圆明园,皇上的几个新宠就一直想尽办法霸着皇上。
慧贵妃诗书敏捷,能重新得皇上喜爱是好事,本宫去讨这个嫌做什么?只要皇上不是专宠那几个年轻狐媚的,便也罢了。”
她微微挑眉,摸着细白如玉的手腕,冷笑一声道:“只要慧贵妃有生皇子的福气才好呢。”
赵一泰忙道:“娘娘圣明。”
皇后婉然笑道:“不是本宫圣明,太后让咱们进圆明园,就是指望那么多嫔妃能好好侍奉皇上,给皇上添个一男半女,本宫又怎可去干涉?倒不如做一个安静贤惠的皇后,由着她们争风吃醋去便罢了。”
赵一泰接过皇后手中的白玉莲花簪,替皇后端端正正簪在丰盈的宝月髻上,笑道:“奴才明白了。
难怪皇后娘娘从不屑与那些小主似的花枝招展,原来便是这个淡极始知花更艳的意思。
皇上看腻了她们的弄巧心思,自然会回到皇后身边来的。”
皇后淡淡笑了一声:“你方才说,乌拉那拉如懿的阿玛那布尔死了?”
赵一泰忙道:“是。
刚得的消息,因是晦气的事,也不算要紧人物,所以消息递进来慢了些。”
皇后“哦”
了一声,扶了扶蝉翼似的鬓角,轻声道:“虽然慢了些,但到底是要紧的事。
也是乌拉那拉氏可怜,家族衰败,阿玛又去了。
你想办法托人送些纸钱冥器给她,让她烧一些给她阿玛尽尽心。”
赵一泰怔了怔:“可是宫规严令,宫内是不许烧这些东西的……”
皇后的笑意温和,拨了拨那鹦哥儿鲜红的喙:“宫规是宫规,难为她在冷宫里的孝心了。
你好好去办吧。”
这一夜月落乌啼,正好逢着七月十五的中元鬼节,又是如懿阿玛的头七之日。
天不黑日头就落了,那斜阳带着凄厉的血红色,像是谁把一整桶血都泼在了天上,任由它四溢滑落,渐渐天色亦昏暗下来,那血亦成了枯涸的血痕,黑红黑红地黏在了天边。
宫中林木蓊蓊郁郁,无数宫鸦黑羽纷腾,如乌云遮蔽月色,回旋于天际,映着这昏沉天空,像是融入了这无尽的黑暗之中,唯有“啊啊”
哀戚鸣声一层层遥遥散落,悸动阴气渐深的宫阙。
到了戌时一刻,远远听得鼓钹齐鸣,佛号喧天,如懿知道是宫中中元节水陆道场放焰口的仪式了。
因着太后笃信佛教,宫中分别请来法源寺的僧人、白云观的道人和妙应寺的喇嘛举行法事做道场,表慎终追远,追念故人之意,以平息亡魂,祈求宫中安泰。
不仅是宫中嫔妃,连宫人们也可参与。
便在昨日,如懿折了一叠纸莲花,趁着凌云彻当值时送给他烧了追念亲人亡魂,云彻倒也十分感激。
往年此时,如懿也会在嫔妃之中放荷花灯表达故人追思。
而今时今日,她便只能在院子的廊下偷偷地烧一点纸,寄给九泉之下早逝的父亲。
冷宫中的人多半疯疯癫癫,或是早已浑浑噩噩,平日里住得远,自是无人来理会她们。
倒是吉太嫔过来取饭食的时候看见,冷笑着几声道:“果然是活腻了,居然偷偷找纸钱来烧。
如今太后那老妖婆一个人在宫里,她可最忌讳这些。
你可仔细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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