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七妹,赶
明儿你有了婆家,凡事可得小心一点,别那么由著性儿闹。
离婚岂是容易的事?要
离就离了,稀松平常!
果真那么容易,你四哥不成材,我干吗不离婚哪!
我也有娘
家呀,我不是没处可投奔的,可是这年头儿,我不能不给他们划算划算,我是有点
人心的,就得顾著他们一点,不能靠定了人家,把人家拖穷了。
我还有三分廉耻呢
!”
白流苏在她母亲床前凄凄凉凉跪著,听见了这话,把手里的绣花鞋帮子紧紧按
在心口上,戳在鞋上的一枚针,扎了手也不觉得疼,小声道∶“这屋子里可住不得
了!
……住不得了!”
她的声音灰暗而轻飘,像断断续续的尘灰吊子。
她仿佛做梦
似的,满头满脸都挂著尘灰吊子,迷迷糊糊向前一扑,自己以为是枕住了她母亲的
膝盖,呜呜咽咽哭了起来道∶“妈,妈,你老人家给我做主!”
她母亲呆著脸,笑
嘻嘻的不做声。
她搂住她母亲的腿,使劲摇撼著,哭道∶“妈!
妈!”
恍惚又是多年前,她还
只十来岁的时候,看了戏出来,在倾盆大雨中和家里人挤散了。
她独自站在人行道
上,瞪著眼看人,人也瞪著眼看她,隔著雨淋淋的车窗,隔著一层无形的玻璃罩━
━无数的陌生人。
人人都关在他们自己的小世界里,她撞破了头也撞不进去。
她似
乎是魔住了。
忽然听见背后有脚步声,猜著是她母亲来了,便竭力定了一定神,不
言语。
她所祈求的母亲与她真正的母亲根本是两个人。
那人走到床前坐下了,一开口,却是徐太太的声音。
徐太太劝道∶“六小姐,
别伤心了,起来,起来,大热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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