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而坐的小女郎螓首低垂,素手握着一柄画扇,细眉微紧,只得见半张娇靥,略傅粉黛,已是姿容清绝。
她垂着眼眸,红唇翕张着,似在小声啜泣。
而另一旁,窗框中出现另一道纤丽影子,背对着他们,只隐约可看出是那名小女郎正被训斥。
再度重逢这一年,玉姝十四岁,豆蔻年华,萧淮止已过及冠两年有余,无妻无妾,风华正茂。
说不清是曲江河畔的风拂过几缕酒香,醉了人心,还是那张靡丽匀腻的脸庞迷了心窍。
一时间胸膛处的伤口好似破了,异样的感受流了出来。
他一眼便已认出了她,掠夺心思根深蒂固。
月光如练,眼前华灯一盏盏地熄灭。
萧淮止立于江岸,心猛地下沉,所有画面如燃尽的烛台,顷刻散去。
帷帐遽然摇晃起来,萧淮止从梦中睁眼,发怔地看着眼前黑沉沉的一片。
恍惚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这是重华殿,这是他们寝殿的那张床。
萧淮止惯性地侧身展臂去捞身侧的人,捞了一手空,一片凉。
他豁然想起,人没了。
他的妻子不在了。
转醒的痛楚袭来,萧淮止缓慢弓身,一点一点地开始蜷缩起来,原本高大挺拔的男人,一时间竟与孱弱的孩童无异。
满心疮痍再难愈。
窗外骤雨未歇,重重帷帐随着飘摇的风雨般浮沉而晃。
雨声隆隆,隐约夹杂着帐内压抑至极的声音。
雨歇时,已是三更天。
锦帐拂开,男人沉默地起身坐在榻间,一直静静地坐着,像是在等什么。
及至窗外亮起一缕微茫的光,天终于亮了。
萧淮止平静地下床,更衣盥洗,温栋梁在殿外守了他一夜,殿门生了微末动静,温栋梁猛地回身,便见他已恢复往日肃容,身姿修劲笔挺地站在自己面前。
霎时间,温栋梁松了一口气。
“主公!”
萧淮止眸色微沉地瞥过廊外阴云密布,复而掠了温栋梁一眼,道:“将她的婢女银珰带过来。”
温栋梁一怔,思及牢中关押的几名宫人,动作顿住,踯躅几息后,刚要开口与他说,王妃若还在世定不希望主公如此之类的话,便听男人淡声道:
“孤想问她一些事,将人带过来。”
温栋梁这才吁了一口气,赶忙应下折身寻人。
半盏茶后,银珰惴惴然地跪在殿内,不敢抬眼去窥案前男人神色。
萧淮止垂目凝着案前描摹之画,珠钗鬓影,修眉连娟,美眸秋波,瑰姿艳逸。
每一笔都是她,却又不是她。
她该是鲜活的,会哭,会笑,会娇嗔睨他,会红了双颊。
攥着画卷的指尖稍紧,“可有遗漏?若敢隐瞒半字,你也下去陪她。”
“真的没有了!
奴婢所言字字属实,不敢欺瞒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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