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了右手,上面布满刀痕,小指缺了一截:“我这只手,杀过一百一十八人,斩过婴儿脑袋,剥过和尚头皮,摸过的妇人不计其数。”
他又伸出左手,轻轻一捏,两枚铁胆便凹了下去:“我这只手,开山劈石,碎肌裂骨,再硬的仇家,也禁不住我亲自用刑……”
他扫过白秀才一眼,秀才抿紧了嘴唇。
把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我如此杀孽深重,谈何成佛。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人间戒律,能耐我何!”
白秀才叹了口气:“杀来杀去,你又得到了什么?”
他看着把头右手上缺失的小指:“你少年时不肯学好,称霸乡里,母亲夜夜垂泪,老父气恨而死。
他临死之时,你把小指当着他面放进炭火,活活烧焦,誓言永不再犯,你都忘了吗?”
他确实做了不少功课。
把头浑身一抖,扫了近旁喽啰一眼,瞪向白秀才,眼中杀意一闪:“若听了那蠢老儿的话,如何能成就今朝霸业!”
白秀才盯着他的眼睛:“死在你手下的人,无辜者甚众。
谁无父母,舐犊情深?谁无妻子,如宾如友?午夜梦回,你就不会忧心他们的亲友前来寻仇?你以为能够杀一震百,孰知他们都不是真心服心,是怕你,是恨你!
只怕哪一日你失了势,会死得比谁都快!”
“住口!”
把头勃然大怒,继而神色稍解,“先生,吴某请你来,不是来听你说教的,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今日只要你一句话——若肯与我们合伙,金银珠宝,山珍海味,燕瘦环肥,应有尽有;你若答应一声,从今往后,再不插手,弟兄们便决不再犯你;如若不然……”
白秀才的眼神装得十分英勇无畏。
把头盯着他:“如若不然,不妨请先生留下,孩儿们个个如狼似虎……正愁没人陪他们消遣。”
里里外外的喽啰们嘎嘎嘎放声大笑,身上的刀子钩子哗哗地响。
白秀才斟了杯小酒,夹了颗白果,送进嘴里慢慢嚼。
“大王,吓唬人,似乎没甚么意思。
这些弟兄跟着你,水里来,火里去,刀口舔血,不就是为了钱财享受?依我看,你们挣钱的门道实在亏本得很。”
“哦?”
“如今物产富庶,千里皆赖此江交通。
只因大王你铁锁横江,商旅不往,耽误的金山银山,岂是这没本的买卖所能比肩?”
把头眯起眼睛:“你这是讥嘲我买卖太小?!”
“杀一人,不但所取有限,还要拼着性命去夺他人性命。
此人若有亲友儿女,说不准还要来寻仇。
可见杀人越货,是最大的赔本买卖。”
把头笑起来:“依你的意思,是要我洗白了手,乖乖地做官府顺民,拿着真金白银去买东西、卖东西?今日陈转运使缺个金马桶,我便把马桶送上去,求他把采买权包给我?明日王参军缺个暖床姘头,我便让老婆跟他睡,求他免我的税租?”
喽啰们笑得更加放肆,几乎要在地上打滚。
白秀才长身站起:“非也非也,若依我一计,可化干戈为玉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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