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臣不敢……”
孝瓘双膝落地,对?着高演行了叩拜大礼。
“你下去?吧。”
眼见孝瓘垫步渐渐退出寝殿,他又唤了一声,“长恭。”
见孝瓘驻了脚步,他才轻轻吐出口气,微微笑?道:“若有一日,此策推行,荡平西虏,马踏长安,你莫忘了告诉阿叔一声啊!”
孝瓘喉头一紧,似有什么东西卡在?那里,哽了半晌,竟哽得眼眶隐隐发热,他深吸一口气,提步走?出了崇德殿。
孝瓘趴在?牙床上,被两名内侍抬回了绿竹院。
清操见他鲜血淋漓的样?子,自是吓了一跳,问他为何又受责罚,他扯了扯苍白无?色的唇,虚声将圣旨转述了一遍。
清操初听时惊讶,听到?最后也不禁红了眼窝。
“那日太后以言语相激,我不得不说出你携济南王入晋阳乃是遵从皇命。
此后我一直担心,若有一日太后就此发难,至尊必会迁怒于你;没想到?,他却对?你如此爱惜,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
“而我……明知道真相,却什么都没有做……”
“四?郎……”
清操用绢帛蘸干他额上的汗滴,乌溜溜的眸子直望着他,“一边是如父的兄长,一边是家国的君王,这原本就是一道无?比艰难的选题,无?论你怎样?解都是错,但换句话说,无?论你怎样?解也都没有错啊!”
孝瓘摇了摇头,凄然笑?道:“是非对?错,手握判笔的并非这局中的任何一人,而是后世的史官。
倘使?我此题做错,甘受命运反噬,此生不得善终……”
清操伸指掩了他的口,发热的眼窝变得酸痛,视线也模糊起来。
孝瓘推开了她的手指,曳起绢帛的一角抹了她的眼尾,“错者为罪臣,于社稷百姓,万死难赎。”
这时,耳畔钟声大作,院外有人大声哭嚎:“山陵崩!
山陵崩!
——”
晋阳几乎每一个冬天都会下雪,而每一场雪都给?本就混乱的大齐朝堂平添上一分寒意。
为了平息混乱,在?高演崩世当日,丞相斛律金便手执遗诏,敦劝高湛登临帝位,但高湛表现得极为谦逊,斛律金奏请三次,他才不情?不愿的坐上御座。
他的手指有些微微发颤,但他的嘴角却在?隐隐上扬。
雪并没有停。
皇后步六孤氏身着斩衰,眼望着殿门外如鹅毛般纷落的雪片。
她的身后是大行皇帝的梓宫,她的面前,是大行皇帝最宠爱的夫人毛嫱。
“天气寒冷,妹妹喝一斝素酒暖暖身吧。”
步六孤氏说着,从梓宫前的莲花香案上捻起两只盛满乳白色米酒的青铜斝,将其中一只递给?了毛夫人。
毛嫱战战兢兢地接过来,看了看皇后,又望了望酒,道:“此斝为祭祀的礼器,奴婢卑贱,不配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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