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气,已有了些许闷闷的暑气。
一个小衙役用白褡膊擦了擦汗,低声抱怨道“吴头儿,你说这老天爷还有完没完,咱们金陵都震了几回了”
自从永乐迁都之后,南京人心里都有一股微妙的怨气,平时从来不称自己为“南京”
,而以“金陵”
呼之。
吴不平听到这问题,没吭声,周围的同僚们却轰的一下议论开来。
昨晚的地震,可不是第一回了。
今年一开年,南京城跟中了邪似的,隔三岔五就来一场地震,每震一次,城里屋舍就得倒上一大片,害得官府忙活好久,全城上下人心惶惶。
衙役们有的说十三四次,有的说是十七八回。
最后一个老衙役晃着脑袋,炫耀似的说道“我有个兄弟在工部当手,那边都有记录。
上个月你们猜金陵周边震了几次五次三月你们猜震了几次十九次再上个月,二月,又是五次算上昨晚那一场,开春以来金陵城足足震了三十次”
三十次
这个超乎常理的数字,把大家都吓到了,废墟上陷入一片沉默。
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咱们金陵啥时候这么震过会不会果然是真龙翻身哪”
周围的人,一时都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
这是洪熙改元的第一年,正月刚过完,南京便地震频频,坊间传出一个大逆不道的说法皇上本非真命天子,却窃居帝位,惹得真龙生气。
真龙一生气就得翻身,一翻身可不就地震吗
这谣言的始作俑者是谁没人说得清楚。
反正老百姓就怪力乱神,于是这说法不胫而走,连这班衙役,也公然议论起来。
“喀,我这真龙也是脑壳不灵光,放着北平不去震,折腾咱们金陵干吗。”
“京城早留在这里,哪里会出这么多乱子”
“话不能这么说,我哪,不是地方不行,是”
“兔崽子,一个个嫌脖子痒痒了都快给我专心干活”
吴不平一声厉声呵斥,生怕他们说出更离谱的话来。
衙役们赶紧停止闲聊,继续埋头干活。
吴不平环顾四周,正要沉心琢磨,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他向门口,只见从宅院外头晃晃悠悠进来一个人。
这人瘦瘦高高,细眉挺鼻,白净得好似一个读人,可脚步虚浮,双目着特别迷糊,一脸的惫懒。
“爹,我来了。”
那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那浓浓的酒臭味,来自他袍襟前洇的一大片酒渍,想来是喝多了宿醉未醒。
吴不平眉头一挑,闷闷回了一个字“嗯。”
“妹妹说你早上没吃饭,让我带点新烙的炊饼来。”
年轻人在怀里摸了摸,然后拍拍脑袋,“哦,好像忘带了。”
“不妨,我不饿。”
吴不平道。
周围的衙役们专心收拾着砖瓦,脸上却都露出不加掩饰的轻蔑。
说起来,这也算是金陵一大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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