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无风,月夜下的江面澄明如镜。
两人一船处在湖中,一双影子倒映镜中,叫人分不清哪边才是真实的世界。
见阿姒不肯相认,晏珩便兀自念道“当初姜妹妹扮做采莲女,正好我偶然路过,深受买莲蓬赠故事的噱头吸引,便前去同女郎买莲蓬,后来”
他记性倒是不错,念故事般,把一年前两人偶遇的前后娓娓道来。
阿姒依旧是神游太虚般怔怔然地听着,好似缺了根弦。
末了,晏珩问“记住了”
阿姒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问,随口敷衍道“记住了。”
晏珩微微一笑。
“那不妨给大哥哥再讲一遍,我记得姜妹妹很会讲故事。”
阿姒这才舍得抬眸,她睁大眼,不敢置信地问他“你你说了那么一大通,竟是为了让我背”
晏珩含笑道“如此,便能记得更真切,不是么”
阿姒定定着月光下的青年。
他
他这人有病吧
此刻她忽然愿意相信九哥所说的那番话,晏氏长公子就是个城府深深的伪君子以把她当小孩子逗弄为乐
她想翻脸,听到对岸殷氏的小郎君们高声呼唤“晏长公子别逗小孩子了,来这边饮酒作诗啊”
阿姒霎时怒火冲天。
晏珩把她当孩子逗就罢了,这群殷家郎君还要讥讽一番,她明明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女郎。
殷氏中人实在可恨
阿姒面上未曾表露半点情绪,当真像是被晏珩唬住了,怯怯地复述起来“当初姜妹妹,啊不,当初我姜氏阿姒扮做采莲女,正好长公子”
大抵是她表面乖巧又压抑着怒气的模样让晏珩觉得有趣,他笑意越深,她的目光当真像狸奴一般。
阿姒刻意背得支支吾吾的。
果真,晏珩并不满意,寻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又让她背了几遍,他优哉游哉逗着她,玉白长指轻叩湖水,直到殷氏郎君们等得不耐烦,才将船划至岸边。
阿姒亦上了船,借身子不适之故先行离去。
因她不过一个没落大族的旁支女郎,旁人皆不在意。
上马车前,阿姒回头一望,见晏珩正和殷氏众人有说有笑。
适才恣意张扬的殷氏儿郎稍有收敛客套。
阿姒这才了然。
他逗她只是在刻意拖延,借姗姗来迟压一压殷氏子弟的傲气。
她倏然冷静,决然离去。
再次见面,是在次日的曲水流觞宴。
破天荒地,阿姒早早到了竹林。
因晏氏是东道主,晏长公子自得领着晏氏众年轻子弟和仆从提早前来布置。
那人立在萧萧竹林间,虽着一身白袍,但姿态端方,风仪雅致。
和这些青竹倒出离相似。
真是个伪君子
阿姒腹诽着。
她止住想离他越远越好的冲动,脚下像一株生了根的竹子般,立在那里静静地着他,直到他徐徐转身。
阿姒像是偷被逮着般,刻意愣了瞬。
她睁大了清媚的眸子,就这样呆呆地和那白衣青年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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