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在身后响起,明光将那画上的人物景色照得分明刻骨,像是深深刻在我脑海里,我几乎连雷声也未曾听到。
惊讶得微微张开口,眼泪落下的刹那,我下意识抬手掩住了口鼻。
他画的是我。
那画像上的女子,十六七岁含苞待放的年纪,穿着浅橙衣裙,站在杏花树下,花丛假山掩去了她部□□影,却仍能从那惟妙惟肖的脸蛋上一眼辨认出面容。
那是他第一次见我时的场景。
他竟然……从未忘记过。
我就这么呆愣愣看了他许久,或许只有一会儿?我一点也没办法去判断。
只能感到眼泪一滴接一滴地落下,如同身后停不住的雨丝。
他画完最后一笔,放下手中绘笔,接着,缓缓抬手,极小心又缓慢地轻轻抚过那画像上女子的脸颊。
微微倾身的样子,宛如面对的是他多年未见的,一生的挚爱。
我脸上早已被泪水湿透。
心中惊悸,又慌乱。
他如此形容,总不能是心血来潮要画个多年未见的姑娘来考一考自己的记忆力吧?对一个人那么多年还不能释怀,如此小心地将她绘出来,不是心怀愧疚,便是……便是对那人有不同一般的感情吧?若他知道当年真相,或许会对我心怀有愧,可我直觉感到,一个男子对女子此般留恋,应当不会只有愧疚……一些曾被我忽略,几乎早就忘记的事情,这一刻突然在脑海中串连起来,分外明晰。
——所以,他是因为思念我,才会将我给他的发带至今留在身边,日日放在枕下?——他在雪夜摆弄棋局,一子不差地将与我父亲的棋局再现出来,是因为……在想我?——他对月嵘那么好,照顾得无微不至,却还是让他住在我曾经的那间小小院落里,仅是偶尔亲自去探视,莫非……也是因为我?——甚至云珠,当时宠极一时宫内闻名,似乎有人说她是因为长得像曾经犯了错被抓的哪位妃子才得宠爱的,那也是真的了?那个人,竟是我?!
可是为什么?我在宫里的那段日子,他似乎对我早已失去了兴趣,他不是……根本就不在意我吗?我不明白。
但是,若他真的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从来没有哪一刻那么强烈地想要站在他面前,清清楚楚地向他问个明白。
只是如今,他或许再也不会信我。
不甘心。
当年的事情了结得不清不楚,他甚至不一定知道我怀的是他的孩子;此刻亲眼见到他对我的所思所念,我却不能冲进去站在他面前,告诉他自始至终我爱的只有他一个。
倘若,倘若还能好好地和他说几句话,还能以我自己的身份,告诉他我心中所想,告诉他我不是有意伤他,不要难过,不要忧伤,要和我们的孩子一起好好地活下去……倘若他还能抱着我,像从前一样温柔地在我耳边悄声低语……倘若我还能见一见他……交易雨水不断滴落,伴着我委屈而止不住的泪水,以及那些无法诉说、无从实现的心愿。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若我没记错,我死在牢狱中时,尸身是完整无损的。
那具肉身似乎被幽冥存放了起来,我刚苏醒时,隐约记得见过一两次。
一丝微渺的希望在我心底慢慢铺开。
说不定……说不定我真的还可以再见他一面?休整得够了,我集中精力,将穿梭两界的咒语准确无误地念出三遍,霎时间,便来到了幽冥漆黑的殿宇。
“你想要你的肉身?是我听错了,还是你神志不清,已经疯了?”
幽冥的语气戏谑而轻佻,似乎并不信我的话。
“幽冥神大人,”
我语气平静地在他面前跪下,尽量表现得诚恳,即使希望极其渺茫,我也不得不勉力一试,“我醒来后曾经见到过我的肉身,似乎就在此处。
我不知您特地保留那肉身有何用,但我只求,您能将那肉身借我三天……不,一天就好!
不论要我拿什么做代价我都愿意!
我知道,这想法有些异想天开,已死的魂魄用自己的肉身返回人间乃是禁术,”
说到此处,我自嘲地笑笑,“不敢隐瞒幽冥神大人,我早已做好往生的准备,即便此事不成,我也不打算再继续做个四处游荡的鬼了。”
幽冥冷哼一声,“真会给我找麻烦。
你知道就好,既是禁术,岂有随意破例的道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你这天真的想法?”
我……我确实没有任何办法。
果然是太天真了么……我茫然地想。
“……幽冥神大人,倘若,倘若我的魂魄能对您的修习有一丝助益,事后您尽可拿去,求您看在小人命途鄙薄短暂的份上,满足小人最后的请求!”
我硬着头皮哀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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