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不愿去想,他所说的“愚蠢的决定”
,究竟是与我成婚,还是……不管是什么,这一刻,都足够使我难堪。
我想我幸好是已经死了,他看不到我,他那些嫔妃们更看不到我,否则岂不是又叫她们嘲笑到无地自容?不,她们如何想我又与我何干?其实我倒并未曾怎么受到宫闱里那些阴毒手段的谋害,因我本身也不怎么讨陛下欢心,所以,大约也从来入不了她们的眼,向来是受蔑视鄙夷的,顶多时不时被她们落井下石冷嘲热讽一阵子。
我只是怕。
只是不愿去清醒意识到——那些于我而言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美好而纯真的,璀璨宝石一样熠熠生辉的过往,对于他来说,什么也不是。
甚至在他看来,是他生命中一段可厌的、丝毫不值得怀恋的日子。
监视夫君的第三十五天。
今日朝堂上传来一个消息,颇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前一阵威辽因与赵国交战,恐战力单薄,意欲借助我大朝之力,即便大朝出兵相助的可能性不大,也可在威势上大大压过敌人,这仗就会好打很多。
他们以大王子多年无子为由,愿腾出正妃之位,求娶大朝皇室宗族里的一位贵族小姐,以求两国缔结姻亲之好。
威辽还给出承诺,愿教授其独特的草绳编制刀枪不入的藤甲之法,以表诚心,并且献上丰厚的金银帛锦作为聘礼。
此事由于并不涉及民生或重要军情,内阁也未议定联姻人选,便搁置了几日,没有拿出来在朝堂上商议。
今日上朝之时,陛下却亲自指定了远嫁威辽的宗族之女——那便是德亲王府的琴儿姑娘。
说到这琴儿姑娘,王亲贵族之中谁人不晓那是个多么美丽聪慧、楚楚可人的女孩儿,年纪又小,而众人皆知威辽国就是个荒僻未开化的南蛮之地,这道旨意一下,众人惊讶之余,无不为此有些惋惜。
那德亲王更是当场脸色煞白,哆嗦着想跟陛下求情,却被一语驳回。
其实那晚夫君热情如火的反应,让我很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喜欢上了那个琴儿。
真喜欢上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我累一点,回回都先把她的魂儿一脚踢掉,就是不知道正常人被反复上身是否会精神错乱。
但我没想到他那么翻脸不认人,完事了就把人发配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对一个年轻姑娘来说,岂不是比死还痛苦?他下朝以后,我调侃地问他:“这么娇滴滴的姑娘送到那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去,你也不心疼,好歹一夜夫妻啊,不说百日恩嘛,至少也有几分交颈之情吧?”
他脸上毫无起伏,冷硬似铁石,寒声道:“这已是她最好的下场了。”
啊,我差点忘了,是不是夫妻,又有什么意义。
就算是真的夫妻,他要是不喜欢了,还不是弃如敝履。
何况是对欺骗过他的人。
我不就是个鲜活的例子。
监视夫君的第四十二天。
皇都里飘下了绒绒细雪。
屋子里生起炭炉,微红的炭火噼啪轻响,氤氲出一室的暖意。
他今天穿着一身冬季稍厚的暗色龙袍,依旧挺拔肃然端坐于案后处理文书,领口一圈细白绒边,衬得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如一块上好的冷玉。
我以手托腮闲闲看着他,居然也开始为琴儿的事感到惋惜。
所谓不尝则已,色美味更美的佳肴一旦尝过一口,要忍住收手不再染指,却是件很难的事。
倘若琴儿没有被发配——哦不,指婚远嫁威辽,还留在他身边,那他们青年男女夜晚寂寞按捺不住时,我还能趁虚而入,借用琴儿的身体品味一番眼前这副诱人的身子,过一把瘾。
虽说上次的事让我有点虚,可后来托他那几滴血的福,我还不是立马满血复活,甚至活蹦乱跳灵力倍增?况且那次最悲剧的还是要算精疲力尽之下走的那二十里路。
我转转眼珠,将他细细从上打量到下,又从下慢慢看到上,明目张胆地。
李公公尽心尽责,还是每晚将整齐摆着众多绿头牌的木盘端到他跟前。
但不用说,自从他知道有我这么个神出鬼没的牛皮糖在,就更加看也不看那端来的木盘一眼。
我略有点后悔。
早知他会这样,那时或许就不该现身。
要是当时想到这一招,神不知鬼不觉附在他的一位宠妃身上,将他勾引得上了心,着了迷,再转身对他说些伤情狠绝的话,将他的狠狠感情玩弄一番,岂不快哉?我正得意地天马行空幻想着,却顿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而泄了气——我要是有本事勾引得了他,何至于弄到现在这个下场?苦笑地叹一声。
依稀还记得,那时寂寞守候在小小一方宫苑里,从早坐到晚,从春天盼到冬天,最期盼的也就是能日日呆在他身旁,即便什么也不做,也是莫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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