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府里没人喜欢她,她的处境亦很艰难,可除却刚开始的那段不快,其余时间,她总是开怀的默默准备着什么,偶尔我也会借着母亲的名义送给她一些上好的布料和新奇的西洋玩意,她扭头就让人收在了箱子里。
她的箱子很大,装满了她在这得到的一切,包括她父亲送来的几盒子小黄鱼。
我知道,那些她都不是顶喜欢的,她顶喜欢的东西都收在一个奇怪的小包裹中,我曾趁她不注意瞧过几眼,无非几张符咒一些我认不得的东西。
不知为何,心底的火就那么冒了上来。
我纵然不是世间最好的男子,可依着我如今的身份地位,配毛不思的家室,配她也绰绰有余。
可她呢?费尽心思嫁进来,却把我当傻子一般。
我对她越发的冷淡,从不踏入她的院子,偶尔她来寻我,也被我冷嘲热讽的几句打发出去,每次我看着她气鼓鼓离去的背影,总盼着她能停下步子,能像寻常的女儿家一样对我说几句温软的讨饶话。
我想,只要她开一次口,低一次头,我便愿意让她一辈子都不必在对别人服软。
可她是个多倔强的性子啊。
之后,我与她吵架的频率愈加频繁,开心了吵一场,不开心也要吵一场,有时我甚至期待着看见她吃瘪的表情,那么生动,那么有趣。
再后来念儿被孟先生带着回到了刘府,我便知道,大哥在前线是真的撑不住了,果然没多久,报丧的电报被传到了我的手里,刘家的天好似塌了一半,母亲哭肿了眼,父亲一夜之间苍老了多岁。
那晚我坐在凉亭里,满眼的缟素,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忽然,一双小手就这么把我面前的酒壶夺了去,我抬头盯着她,“我不想在大哥的葬礼上与你吵。”
“我也不是来吵架的……”
她嘀咕出声,从身后的小篮筐里拿出巴掌大的青瓷瓶,递到我面前,“喏,热的。”
那夜的月很美,她递过来的酒很暖,我就这么不由自主的拉住了她的袖子。
四目相对,许久,她才为难开口,“我不会喝酒。”
她不会喝酒,我知道,不然也不会稀里糊涂的丢了她视若珍宝的棍子。
可我不是想要与她喝酒的。
“我要去北川了。”
我开口,有些迟疑,“你,要去吗?”
“要。”
她几乎不做思考。
“北川苦寒,不比这里,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等……”
“不用考虑。”
她打断了我的话,抬头看我,眼里装着皎洁的月亮,“你去哪我去哪,我是肯定要与你一起的。”
“为了我死后给我的魂魄找个好雇主?”
也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初见那日,她说的这句话。
“也不算个好雇主……”
她咬着唇,“也是如你……不不不……是比你讨厌的……但是,他家很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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