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齐水生回头多看了两眼的却是左车架前梢那抹红。
那是个三四岁的小女娃,年画僮女般白胖可人,穿着一身裁制考究的锦缎红袄,两个冲天小髻上,黄缎丝绦坠着两粒小拇指大的珍珠摇摇晃晃。
女娃手上攥着串吃了一半的糖葫芦,三颗又大又圆的红果上露出两寸长的尖竹签。
她半张着嘴横竖比划,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着那些果子一脸的犯难,似是不知该从何下口。
“唉唉唉——倒了!
要倒了倒了!
啧,死老头子,你怎么拉的车!”
随着妇人粗鲁的抱怨声,独轮车斜斜往左一路歪去,呲嚓磨鞋地冲进河岸缆桩埠台,近河尺余才险险停住。
“你个死老婆子,成天就会耍嘴皮,你行你来!”
老汉惊余转怒,全不顾被车逼进埠台的那个路人,扭头和婆娘拌起嘴来。
杜圣心下皱了下眉,背起双手把脚往后挪,嫌弃的避开那些稻草。
垂眼间接上车侧那女娃笑眯眯望上来的大眼睛,不禁地微微笑了笑。
正这时,渡头埠道上人声杂起,前方似是来了什么大件物事,行人纷纷往路边让。
“你是男人你赖我?啊!
一车稻草都捆不住,你还能干什么,啊?指望你们男人干什么?!”
妇人叫嚷着撩过身子来扒住将倾的草垛。
“当家的啊!
……没了你叫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呀啊……”
“啊……爹……爹爹啊……”
拖沓步声带来妇人少年的哭嚎,四个村民抬着一架简陋的灵排往渡头来。
寡妇扶在盖着白布的筏沿,脚边还坠着一个半大少年、一个垂髫幼女,好不凄惨。
这一伙人连夜来出殡送筏,想是男人身染恶疾而死。
穷苦人家就是这般贱如草萆,路人见了,皆为其哀叹几句。
“喂,年轻人,搭把手儿啊!”
埠台这边另成天地,妇人尖锐的声音直盖过了埠道上的哭嚎:“喂!
叫你呢,有没有眼力见儿啊?搭把手儿啊!”
杜圣心抬头,那妇人焦急又不满地瞪着自己。
他愣了愣,没作,皱眉咽下一口闷气,伸手去帮扶住草垛。
“真是的,还得老娘来捆!”
那边妇人跳下车架,抓着松脱的绳头往车后绕过来。
同时即,道上抬筏送殡的人众堪堪擦肩。
小女娃仰头看着杜圣心的脸眉开眼笑。
“动手!”
妇人突一声闷喝,手上绳索迸出一大团黄色烟雾直扑杜圣心面门,那老汉缩肩一送,甩脱肩绊的同时已从车杠底下抽出一柄薄刃钢刀朝杜圣心回砍过去。
独轮车顿落的刹那,红衣女娃尖叫着朝手上尖利的竹签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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