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镜净的脚步有些跌跌撞撞,踉跄着往前了两步,轻轻伸出手。
不同于大部分的其他牌位,上面没有任何多余的语句也没有任何身份的昭示,只有三个大字。
尽管木质还算好,但是雕刻潦草,好像是一个初学者随手而制,就这样扔在了这个空间中。
白镜净的指尖触碰到它沁满了近千年的凉意,一瞬间,眼前一黑,仿佛失去了意识。
无数的记忆就像是刚到达这个世界一样不断地涌入,这样的感觉竟然还有点熟悉,但是却带着刻骨铭心的痛苦。
所有的记忆被这块牌位所镇压着,此刻终于回笼,就像是回到了自己栖息的巢穴,灵魂都在颤抖。
头痛欲裂。
白镜净双手扶着石桌,牌位被打到,不稳倒下,在石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却像是擂鼓一样在白镜净的脑中刺激,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带着幻影,周围的灯光就像是万华镜一样眩晕,白镜净觉得自己甚至下一秒就要晕倒。
一切都回来了,她的灵魂穿越了八百年的时光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回到了那个被自己一点一点遗忘,埋葬在土坑与荒林中的地方。
那是午朝。
白家作为开朝元老一直饱受帝王的重视,母亲是大家闺秀千金小姐,祖父与父亲都在朝中做官,一直都清廉从政,守护着一方土地的和平。
在京城拥有着一座宅子,那是一个夏天,房间内放着冰块降暑,窗外的蝉鸣与现代的并无差别。
从红木雕窗中吹着带着精心打理的花草的香气,天是蓝的,云朵一如既往的轻盈,就算是千万年也不会变化。
就在那里,白镜净出生了。
啼鸣唤醒了所有的花苞,屋檐下喜雀报喜,整个白家被喜悦所笼罩。
白镜净作为长女,受到了全家人的宠,从牙牙学语到踉跄学步,从春节的红色棉袄再到夏天的浅色襦裙,身形随着院子中的柳树年年拔高,相貌也跟花朵一样越发俏丽。
琴棋画暂且不论,白镜净从小身子骨弱,白家本就是武将世家,更是打破了千百年来女子不学武的规矩,祖父亲自教白镜净习武,这才让她起来结实了几分。
上山摘果,下河摸鱼,白镜净是出了命的活泼好动。
从小没吃过苦,自然也没有人敢欺负她,见谁都是笑盈盈的,小脸上挂的弧度比蜜糖还要甜,从街头走到街尾被婆婆们塞得糖果零食都抱不下。
有人说整个京城的上面都飘着白镜净那甜滋滋的嗓子喊出来的叽叽喳喳,没见过这么讨喜的小姑娘。
春节的雪,元宵的隔江烟火,花朝节的郊游,寒食节的秋千,端午节的粽子还有中秋节的月饼。
白镜净在祝福与欢喜中长大,在十岁有了个弟弟,又在十四岁添了个妹妹。
同年,白家被贬,流放北上。
那一年满朝震惊,不明白圣上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国师在他的身侧身着华服,轻描淡写地解释道“白家锋芒逼主,流放北地,遵圣意磨砺,谁有异议”
皇帝紧闭双唇,没有说任何话。
白家祖父猝死朝上,白家身披丧服,满园的花草依旧盛放,但是白家的朱漆大门在吱呀声中轰然合上。
白镜净牵着四岁大的弟弟,白母怀中搂着出生不久的妹妹,甚至面色依旧苍白,身体还没有从生产中恢复过来。
就这样,在马蹄声中,以及阴沉沉的细雨里,离开了突然变了天的京城。
白镜净记得那天,她挽开摇晃的马车的帘子,回头向京城的城墙,在高耸威严的城墙顶上,一个男人,在那里静静地站着。
白镜净不知为何觉得,他就在着这辆马车。
或者说,在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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