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针落可闻。
陈请眼皮都不敢多抬一点儿,他早就知道,能让沈相动怒的,唯有今上。
金銮殿上那位九五至尊,别的本事先不提,胡作非为的能力无人能及
陈请着实能体谅沈相的心情,见到这封暗信时他也是目瞪口呆。
今上单字一个理,乳名正是阿理。
吾妻阿理
饶是陈请对元曜帝不喜,也觉得五雷轰顶,想一刀剁了轻薄整个大雍的蛮夷孽族,又想拿着这封信去质问今上您荒唐也就荒唐了,怎么还不顾国耻了
虽说元曜帝后宫里男女不忌,可到底是些卑贱戏子,不过玩物。
前朝男风盛行,好龙阳的贵人不在少数,若是能得名姬佳丽青睐,吟诗作对,把酒言欢,不失为一道风流韵事。
所以世族大夫们虽对后宫妃子身份十分不满,却也没当庭死谏。
但戏子归戏子,被人唤作吾妻算什么还六州予你,你归我,若是让天下人知道此事,大雍还要不要脸了
陈请也是气得浑身发抖,深觉天道不公沈相如此品行尊贵的圣人君子,为什么会趋于下位这元曜帝迟早把祖宗江山作没,与其便宜了前朝余孽,甚至让蛮族侵占,不如揭竿而起,还天地君清祥兆
这次的黄花梨案活了下来,沈君兆眸色黑沉,神态难辨,只是敛住了内劲。
别说案,连这张薄薄的宣纸都没有丝毫损伤,上面的字丑陋且刺目,沈君兆没再多一眼便收入袖笼。
陈请语气中颇有些义愤填庸“怕是三年前的御驾亲征,今上与那蛮夷贼子达成了某些协定”
这暗信简短却暴露了许多信息,一来是那让人匪夷所思的关系,二来是那个所谓的约定寥寥数语,已交代的十分明白,以今上及冠为限,梁铭若是能一统六州,元曜帝便委身于他。
思及此处,陈请只觉头晕眼花,再恨天道不明,竟让如此孟浪放纵之人登极大统
沈君兆盯着他“此事不得外传。”
陈请忙行礼“事关国耻,属下明白。”
他说完忽觉周围温度骤降,炎炎夏日一身官服的陈参事莫名凉了后背,抬头是不敢抬头的,陈请脑中飘过无数念头,着实不知自己哪里犯了错
“陈请。”
毫无征兆,沈君兆的声音竟已经出现在他身畔。
想到沈相的内家功夫,陈请扑通一声跪下“大人”
不知哪里不对,但这危险气息太浓,陈请恍如站在悬崖峭壁上。
沈君兆声音冷淡“忘了这封信。”
“”
下一瞬,陈请回神,额间冷汗直流“属下明白”
沈君兆依旧是平声静气的“下去吧。”
“是。”
陈请大汗淋漓地出了房,只觉后怕方才他几乎以为自己走不出那道门了
沈君兆的房有东西两间,东间是处理一些政务和面见沈家门生的地方;西间是内室,案上没有文房四宝,而是摆了一个沙盘,墙上更是挂了一整面的舆图,此图绘制得极其精细。
大雍山河轮廓分明,首京十二郡更是细致入微,尤其是南部很不安分的商郡和云城,更是精细到了连城防布局都一清二楚;最夸张的是大雍之外的蛮夷六州,六州地貌清晰,各族盘踞何处也有标注,最中央一个梁字最打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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