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色下,微风已不再冷冽,白胜男却仍感到阵阵寒意。
就在刚刚,潘生已明确告知,花郎在前天下午问他要了一颗绿铃铛,说是驱毒老鼠,不苟言笑的潘生当时还破天荒的挖苦他杀鸡用牛刀。
“花郎虽得了律令当,但也不能确认就是花郎所为,云峰觉得还是要好好查证,杀人不是小罪,不能冤枉任何一个人。”
季洵还想说些什么,孙先不想他惹火上身,便接了话茬对白胜男道,“潘老和御医许澜都确定李姑娘是死于绿铃铛之毒,花卉被杖毙前也招认,说昨天夜里花郎去给李姑娘瞧过病,并为她服下了一颗棕色的丸药,如此可见,他确有杀人的可能。”
金色的梳子在髻上迎着月色闪耀光亮,白胜男的脸色很难看,这是她第三次看错人,第一个是见死不救的南宫禹,第二个是险些将她置于死地的李瑞,这次又来了个花郎,巧的是他乃李瑞的嫡子,真是一笔写不两个李字。
双手插在宽袖里,仍旧拖沓着不合脚的鞋子,潘生大口大口的饮下半壶热酒,见众人不再讨论所谓的罪情才道,“绿铃铛的中毒迹象很怪,不论什么陈年疾病都伪装不成,所以李姑娘死于绿铃铛,是假不了的。”
“除了您,还有谁能制作绿铃铛吗?”
“没有。
因为这东西是我明的,我对外公布的中毒症状是对的,但方子却是错的。”
潘生又往嘴里倒了几口酒,干瘪的脸上,愁容顿生,他惆怅的叹了口气,眸中溢出无限懊悔和哀思。
“关于绿铃铛,我不想多说,但我能肯定,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人能做得出来。”
潘生此言猖狂,在场诸位却都不觉得他在吹牛,尤其是白胜男,她曾亲眼见识到潘生的妙手回春,加之他眉间的痛楚,也让她大致明白这位老者为何要公布一个错误的药方。
“传花郎。”
冷声中没有任何情感,余光中撞进花郎亲手制作的糕点,白胜男捻起一块,左右瞧了瞧,对新晋贴身侍卫徐名越的背影道,“若他不反抗,不必动刑。”
“是,陛下!”
徐名越,安国公徐山的嫡长孙,年二十,是白胜男能够找到最不会谋害自己的人。
由他暂时接替薛川的位置,她安心。
六子感受到氛围的紧张,忙将她手中的糕点夺了过来,翠竹为六子这个莽撞的男子捏了一把冷汗,却听他讨巧道,“这糕点虽然精巧,还是别吃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陛下要保重龙体,为秦国,为天下,也为我们公子。”
暧昧的话将白胜男从识人不清的伤感中拉回,她看着季洵温柔的眼神,面上的冰霜缓缓褪去,爽朗的笑声彻底打破了可怕的沉寂。
翠竹吃惊陛下没有为六子的越矩而动怒,看向他的目光仍多了些许警告。
她想,这个男人真是胆子大,连陛下也敢调侃,幸亏季公子在侧,若不然,怕是他没有好果子吃呢。
“宅院住的还可以吗?缺什么您就跟我说,或者让云烽告诉我一声,您奔波半生,思兰希望您能有个安稳的晚年。”
重掌大权后,白胜男不是没有想过提防孙先等人,毕竟韩国遗民叛乱的血迹还未干涸,但她已经借着安抚的名义将黑风寨遗民圈禁在了京师,若再狠辣些,只有屠杀。
她不想成为暴君,也不想枉杀无辜,最重要的是,她愿意相信季洵能够平衡这种抵抗。
“承蒙陛下恩赏,孙先的生活很舒服。
京师安全,臣也不必担忧生计,悬了近二十年的心,终于可以落地了。”
孙先说的是实话,也是恭维,白胜男给的赏赐很多,足够他养活府内家丁二十年还有余,但她如此厚赏,除了给足自己颜面外,也确实给自己的肩上落了山一般的压力。
韩国遗民叛乱的事,自己虽未亲身经历,却不难联想。
季国城破时,自己日夜都在想该如何复国,但经过岁月的打磨,他的壮志已经消减,心中剩下的更多是安稳和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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