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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捉住003冰凉的手,大拇指缓缓在他青色细腻的皮肤上摩擦着,“我想对大家说声对不起。”
吴欲知眼神一黯,下意识的皱起眉头,不有肩头耸动,低下头死盯着地板,只有阿水天真的说道:“杀了个敌人而已,有什么可道歉的。”
朴若谷转而轻轻捏住003的手,手指在他虎口处按下一个凹陷,是光都照不进去的坑,“所有的事儿。”
003猛然抽回手,起身就要离开,朴若谷低着头,自成一隅,光从他的脖颈滑到后背,却始终挤不进他团成一团的黑影里,“我是人戏团星人。”
003蓦地停住了,就像是吴欲知,不有和阿水蓦地止住了呼吸一样,声音从他藏在阴影中的嘴巴里传出,一时难以分辨到底是黑影儿有了灵魂,还是灵魂漆黑成片,“我出生在人戏团星,打从降生那一刻起,我的使命就是服务人戏团星高层。”
他蹲在地上,头发柔柔地垂落,好像春色褪尽,萧条荒凉的柳树条,“我的母亲是被星际掮客卖到人戏团星的高级能量体,她本该和众多枉死的性命一样,早早被人写好了结局,但那次表演赛中,有一个来自阿魅星的高级官员,看上了我母亲,然后······就有了我。”
吴欲知像掉进冰窟一样,浑身僵硬湿冷,从脚底生起的一股股寒气,逼煞着奔腾温热的血,挤净了最后一丝暖意,胸腔内传来怦怦的雷动声,他却觉得那声音好遥远,像来自天外。
朴若谷继续道:“我母亲作为一个能量体,她的生育方式本应是便捷自由的,但不知道那人用了什么科技和手段,改造了她,让她生下了我,她终生被囚禁在为她打造的房间内,供······所有来人戏团星的阿魅星人玩乐。”
他偏了下头,头发的光泽顺势一动,像是子弹似的,狠狠打进吴欲知眼里,他鼻头一酸,喉头酿着一团血似的,腥味呛得他眼睛登时就起了泪花。
朴若谷嘿嘿笑着,声音干干涩涩,像是被砂纸磨出了血一般,摇摇晃晃的身子,下一秒就要碎了。
吴欲知猛地扑到他身上,把他用力圈进怀中,一手托着他的颈,一手抓着他的背,一张口开开合合,千言万语也说不够似的,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来。
朴若谷不笑了,他好像是没骨头一样贴着吴欲知,一颗头嵌在他颈窝里,向上擎着,无神的盯着天花板,空洞洞的宛如枯井,003说了什么,他全然没听见,只是感觉背上一片濡湿,好像是吴欲知滚烫的眼泪。
眼泪······他猛地一抖,心底忽然钻出一条蛇,湿漉漉,滑腻腻的紧紧缠住了他,使他喘不上气儿,细细密密针扎一样的疼从脚底一路疼到太阳穴,他渐渐有了反应,像是溺水之人一样,狠狠抓住了吴欲知,两行酝酿了不知多久的清泪如暴雪般扑簌簌落下,这些年来无尽的心酸和委屈,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活了。
他无声无息的落泪,一如他母亲无声无息的逝去。
他不记得有多少次,看到泛着青光的母亲化成一滩水,任人践踏,无从反抗。
朴若谷推开吴欲知,擦干了脸,瓮声瓮气的继续道:“据说,我本该和我母亲一样······供那群人玩乐,但那阿魅星人嫌弃我,又见我比人戏团星高层伶俐,所以留下我,让我替他做事。”
“但是,”
003隐在柜子的阴影中,“这也不是你不告诉我们人戏团星情况的理由。”
他抱着臂膀,双手死死抠进肉里,泛白的指尖像是死鱼的肚皮,他叹了口气,觉得全身疼痛难忍,“你明明······明明·····”
他被一股没由来的气哽住了喉头,他想说,我确实猜忌过你,但准备在登陆原星前和你聊开;他想说,对不起,我没想揭开你旧日的伤疤;他想说,我知道人人都有难言之隐,但为什么偏偏要在猜忌过后才坦白。
人与人之间业已生成的罅隙,从来不会因为坦白而弥合,只有时间的流水将锐角磨圆,别无他法。
他柔肠百转,千头万绪,波涛汹涌的湖面下,更有一个旋涡深深吸着他,他一颗心被拖进了黑夜里,抬头望去,月亮被吞噬了大半个身子,剩下零星一角,残落的吊死在天边,冷冷发着微光,一切都在告诉他:晚了,太晚了。
他踉踉跄跄的回了房,幽暗的房间里,全是朴若谷猩红的眼睛和同胞冰凉的面目。
操控室内,阿水亮出利爪,愤懑的说道:“003太过分了,阿谷,我帮你去教训他!”
步子还没迈出,就被不有兜手抄回,安置在椅子上,他说道:“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朴若谷情绪已经平复,但是蹲得时间太久,大半个身子已经麻了,他斜斜坐在地上,背抵着吴欲知,像是缩在他怀里似的,说道:“杀了一个观众,窃取了他的身份逃出来的。”
“你,杀人?”
阿水耸耸肩,抓起不有枯草似的头发玩弄道:“我怎么不信呢。”
朴若谷暧昧不明的笑了笑,脸上露出一个钻石粒儿似的小梨涡,“为什么?因为我长得好看?”
吴欲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勾着手指,搔起朴若谷肋下,“对对因为你好看。”
朴若谷怕痒,猛地绷直了腰板向前拱起,一双手忙忙的去捉罪魁祸首,脑袋忙不迭向后一扽,磕上了吴欲知鼻梁,两人双双发出一声惨叫,一个捂着鼻子,一个捂着后脑,泪眼相看,倒笑成了一团。
不有捂住了阿水的眼,连拖带拽的带走了她,回廊狭长,白光幽幽,他冷不丁打了个冷颤,回头望去,却见背后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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