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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维只不断叩头道:“请督公开恩。”
黄淮转了身,留下冷冰冰的一句话:“你到外面跪着去罢,别在这妨碍我了。”
方维道:“谢督公。”
跪着将杯子的碎片捡齐全了,两手捧了出去,在值房台阶下面的青石板上跪了下来。
此时正是二更天,文书房里值夜人员换班的时刻,方维跪在值房外面,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得见,有装作视而不见的,也有好奇驻足看两眼的,不免有些议论。
方维只挺直了身子,一言不发。
胸腔里热辣辣的,他忍不住咳了两声,涌上一口鲜血来,他看了一眼,默默地用袖子擦干净了。
夜很深很浓,院子里渐渐少有人行,满地鸦雀不闻。
方维的膝盖已经麻了,渐渐变成混沌的痛。
夜里的风吹过来有些凉,方维看着眼前石板缝隙里生出的青草,脑海里却闪过很多二十年前的片段,跳着灯在院子里练武的少年,笑着偷偷递过来酒葫芦的手,接过宝剑的惊喜眼神……从眼前偷偷跳跃着,随即又消失了,只留下一张口眼歪斜的脸。
方维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是怎样熬到天亮的。
清晨时分,有小宦官入内伺候黄淮梳洗,又出来招呼:“督公叫你进去。”
方维撑着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黄淮坐在椅子上,小宦官在背后给他梳头。
方维跪了下去,道:“小人知错了。”
黄淮并不看他,眼睛望在虚空里,语句也是轻飘飘的:“知道错了就好。
你得弄明白,从挨了刀子那天起,就只是给圣上办事的猫儿狗儿,不能拿自己当个人了。
连我在内。”
方维道:“督公不嫌弃小人是块朽木,愿意点拨一二,小人感激不尽。”
又拜下去。”
黄淮点了点头道:“你儿子进内书堂的事,我跟他们说了。
回去等着罢。”
便挥挥手叫他出去。
方维叩头道:“小人全家感激不尽。”
退了出去。
方维起身,拖着两条腿回文书房。
房内原有人三三两两议论,见他进来,都闭口不言,纷纷散去了。
掌事太监过来,问了两句,方维道:“都是我的不是,文字上出了些差错,所以督公罚我。”
掌事太监道:“我见得多了,咱们做文书的,平日里千小心万小心,也不能一点错都不出。
只是在关键的字句上,可要倍加留神,被祖宗们看在眼里,罚跪还是轻的。
下次可自己盯着些,不能再懈怠了。
“见他脸色发青,又道:“你跪了这一晚上,当值是不成了,万一再出些岔子,连我都是死罪。
你先回去歇会儿。”
便叫了两个小宦官进来,让他们送方维回去,又叫包了些点心给他。
方维推辞了一番,不叫人陪,自己拎着点心,一瘸一拐地出了门回了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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