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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扬看二叔的脸色越来越差,便低声哄道:“你累了,睡会吧,我在这陪着你。”
二叔闭上眼睛,没应声。
原来人快死的时候是这样的,脑海出奇的清晰,以前所留意不到的细微处,全像放大了N倍一样徘徊在脑海。
觉得全身轻飘飘的,随时都能飘起来。
二叔刚睡着没多久,便有医生推门进来。
他朝倪扬做个手势,倪扬起身,跟着他走到门外。
医生说:“你心里有个准备,就这几天的事了。
问问病人,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吧。”
医生叹口气,转身回了办公室。
走廊里有病人的家属来来往往,护士台上还放着新进病人的监护仪器,发出电子特有的滴滴声。
倪扬呆立在原地,丝毫不知该以怎样的表情和动作去迎接这消息。
很想痛快的哭一场,但男人不轻易流泪;很想痛快的醉一场,可害怕烂醉之后感觉变得更清晰。
他只有低头走进病房,俯身将二叔的被角又掖了掖。
眼泪就这样没有征兆地掉下来,砸在二叔的被子上。
二叔睡的很安稳,原本整洁平滑的皮肤,上面已经有淡淡的皱纹,就像那本旧时的日记本,四角已磨出毛边。
某天傍晚,二叔对倪扬说:“我想出去走走。”
他说着便想从床上坐起来,可刚支起胳膊又硬生生地倒下。
二叔并没有难过,反而笑着说:“躺太久,使不上劲。”
倪扬扶着二叔坐起来,转身去拿他的衣服。
直到帮二叔收拾好,倪扬才把他抱到轮椅上。
他十分心酸,怀里的人只剩下一把骨头。
前些天还有些许叶子的梧桐树已经秃了,连地上的枯叶都变得稀稀疏疏的,有的已经烂进泥里,风也卷不起。
医院里正放着广播,说这几天有寒流,冬天马上就要来了。
倪扬俯身趴在二叔耳边问:“冷吗?”
二叔摇头,抬手指指西面的天空:“夕阳。”
倪扬随着他指的方向,抬眼望去。
夕阳已快落山,黯淡的红色融进暮霭沉沉,又似乎被远处树木的枯枝刮了条口子,破风箱似的,让人心生压抑。
倪扬蹲在二叔前面,手放在他的膝盖上。
二叔看他:“嗯?”
倪扬说:“不许看了,不好看。”
他说完莫名地笑起来,可这笑比哭都难看。
淹没在黄昏的风里,说不出的凄恻。
这是倪扬和二叔最后一次看夕阳,后来二叔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差不多整天都在昏睡。
偶尔醒了跟倪扬说几句话,没一会又睡着。
倪扬没日没夜地守着他,想多为他做点什么,又不知道他最需要什么。
寒流到达这个城市的第三天,比起平时,二叔的精神状态出奇的好。
他笑着问倪扬:“我现在是不是又老又丑?”
倪扬摇头:“就是有点瘦,不过我会努力把你喂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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