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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见之误终身,不见终身误,笔者都说不好到底是见好还是不见好,惟知皇帝在九重宫门之内,阴着脸命人彻查了一番阴私之事,看着太子那仿佛被逼得就是有父母在身边,都只能一再试毒方敢进食的不是他似的,轻松得让人发指的模样,冷哼一声,却忍不住想起那梅树之下的那个人。
可惜,时机未到,如此烦心时刻,竟不得那人桃花一笑慰心怀。
因睡得早,小家伙心里又悬着事,感觉到身边有点动静,立刻醒了过来,到底不是平日起床的时间,眼睛免不了有些迷迷糊糊睁不开,嘴里却已经甜甜问着:“爹爹渴了吗?且等等,仁儿给您倒水去。”
——竟是没忘了昨夜的事儿。
王子胜只见一个圆头胖脑冬瓜身子的胖娃娃,扑腾着四条藕节儿似的胖手胖脚在床上折腾,偏眼睛还迷糊得睁不开,看着是要下床的,反往床里面摸索了去——一头撞上里头的栏板都尚不知,傻乎乎又撞了一次,才撞开他那双眼睛!
只睁开是睁开了,里头却是好一会雾蒙蒙一片,显然是将眼前映入眼底却还未看进心里,趁着宽脑门儿上头那一小簇微微翘起的刘海儿,实在让人发噱,王子胜见之,忍不住也不想忍,扑哧一声笑出来,又一把将那听得笑声就看过来、却因为眼神尚未清明、越发显得呆头呆脑傻乎乎的小娃抱了起来,还顺手颠了颠,用他那修行者特有的超乎常人的精准度,琢磨出小家伙果然睡一觉就比昨晚又略重了那么一点点——当然,肯定是凡间最好的称量仪也量不出来的一点点——方满意点头,将手略放低了点,看小娃的眼神略清明了点,只还是微带困倦,便故意说:“仁儿可是累得狠了?那不妨多睡一会,反正长寿就在南门那儿守着,我们也不是非得赶着寅初去等城门开的……”
这话音才落,小家伙迷迷瞪瞪的眼神立刻清亮起来,也没注意到自己还被爹爹挟着掖下抱着,胖腿儿一蹬做一跃而起状,待得看明白自己原来是踩在爹爹大腿上,也未多想,只一叠声“哎呀”
:“我是睡过头了?亏得爹爹提醒我。”
又说,“长寿守着自然好,不过我还是亲自去看看放心些,也不白瞎了这一晚借住外头的心意。”
想想又谄媚地拿胖脸儿在王子胜脸颊边蹭了蹭,声音甜蜜蜜的,“更不好白费了爹爹陪我委屈一晚的一片儿慈心呢!”
王子胜看他胖脸儿凑过来,眼角那两点眼屎越发清晰,嫌弃的撇撇嘴,一手仍架着他腋下,一手却推开了他那张油乎乎带着眼屎还有口水印子的胖脸蛋,又看看自己因将这脏包子抱了一晚沾染上些眼屎口水的中衣,饶是昨夜抱着小包子的滋味确实不错,让他想起原先带着大师兄小师弟时的事儿,又更多了几分被稚嫩弱儿全然依赖的暖意,对这脏包子并自己身上那点脏污还是嫌弃得很,又见脏包子为了那穆家臭小子还来和自己蹭脸撒娇的,不由越发虎了脸:“既然如此,还不快些起来梳洗?倒蹭我满脸脏兮兮的!”
话语竟是连掩饰一二都不曾,嫌弃得明明白白毫不客气的,王子胜又到底来历不同,哪怕不是像皇帝那样千军万马杀过又九五称朕呢,脸一虎起来也是自有一种气势,兼之时下多严父,那当儿子的别说一介小儿,就是而立不惑了,见了父亲肃了脸,吓得两股战战的也不少。
也亏得仁哥儿素来不同别个,就是原身很有些此间常见的严父做派,哪怕产房之外闻得二奶奶一举得男时如何欣喜若狂,回头该严厉还是严厉,虽不至于出口孽子闭口畜生,也没怎么对仁哥儿和颜悦色过——
可就是那么着,仁哥儿该怎样还是怎样,那日冰灯黏在回廊上,恰好遇上因初夺舍有些不惯脸色也更加清冷的王子胜,不也一爪子糊了他那件淡青绣翠竹的锦袍下摆,丝毫不见外么?现在老太太虽说去了,西府里头王子腾夫妻对他的疼宠却是有增无减,鸾姐儿因他那次男子汉宣言,待他也越发不同,王子胜更是亲自教导于他,平日里不只寓教于乐,只要他课业完成得齐整,也不拦着他上树下水的疯玩,仁哥儿自然越发不畏惧他,便是此时给他虎了脸嫌弃,也只是笑嘻嘻的,虽看到王子胜脸上那明显是给他蹭上的一点子半干半湿的眼屎,很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嘟起小嘴儿又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趁机用胖爪子将那眼屎弄掉,然后才下了床,先坐在脚踏上,服侍他穿了鞋子,才又穿自己的,后才披了衣服,去一夜都热着的小火炉上取了水吊子,往铜脸盆里兑了,亲手试了温热正好,才两手捧了脸盆子,肩上还搭着帕子,颠颠儿跑回床边,放下脸盆又拧了帕子:“爹爹,仁儿帮您净面。”
看着站在脚踏上头努力往上举着帕子的小东西,王子胜的脸到底绷不住了,只又不肯就此放过他,便又嫌弃:“摸了鞋袜,手都不洗一下,我哪里敢用你那帕子净面?”
仁哥儿这才想起来自己大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低头捧起铜盆就要去换水,王子胜冷眼看着他,小小人儿捧着个直径几乎都有他一般身高的铜盆,啃哧啃哧就往西后间那凡人五谷轮回之所去,也不拦他,倒是外头守夜的大丫鬟听得里间响动,悄悄儿掀开帘子见到了,惊呼一声赶紧过来给小家伙帮忙,反而在出其不意之下吓得小家伙略微一个踉跄,很是溅了些水出来,虽说水不很热,偏偏正好撒在小家伙的裤裆间,王子胜看得又是一笑:“我还说昨儿亏得你这脏小子没尿床呢,一早起来就尿裤子啦?”
小家伙原还在和那大丫鬟解释他自己干得来呢,闻言低头一看,果然整个胖脑袋,从耳朵根上红到脑门儿,真和染了胭脂似的糯米圆子似的,嗯,配合着头顶那簇翘起的刘海儿,还是那种芝麻馅儿一不小心流出来了的那种——别看小家伙年纪不大,大半年前也确实才尿湿过他爹爹书房榻上好几床褥子,可他也已经大半年不尿床了好伐?大半年对于王子胜这样历经数百年的修行人都不好说不过一弹指呢,于小家伙这样周岁不过四岁多、真正有比较清晰记忆的更是顶多只有两年的来说,那已经是人生中的一小半了好伐?小家伙自觉已经摆脱尿包子小半辈子了,谁知道今日还当着亲戚家的下人,被说是尿裤子了什么的……
饶是小家伙自昨儿起如何一心惦记着孝顺老爹,现在也顾不上和那丫鬟争夺铜盆,撒腿几步跑回去,往王子胜身上一赖,不依:“明明是不小心给水溅湿了,哪里是尿裤子?仁哥儿才不是小孩子了……”
一定要让王子胜收回方才那句取笑。
往日或许就顺势再逗他两句也就过去了的王子胜,此时偏却不理他,只淡淡一句“那你为何要不小心?量力而为谨慎从事的道理莫非还不懂?我给你的讲的成语故事可不只是给你听听就算,也不只是认得几个字、词义知道了就行的。”
看小家伙放开手,讪讪低头,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只道:“若是你改了主意不急,可要再睡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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