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流沉吟片刻,徐徐含笑:“慕容庄主可知我方才去了哪儿?说来倒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个寺庙,灵隐寺。”
慕容执怒不可遏:“庸官!”
“哈——慕容先生,”
叶长流打了个哈欠,“这里只剩你我二人,套句现成的话,无需如此惺惺作态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叶长流扬起脸来,“今日堂上,狱卒一摆出某人的状纸就让你恼羞成怒,旁人见了定认为你是为了维护那人才誓死不招——而我,也确实因此奉旨审了灵隐寺中人,现在回到这儿,我想说一句,本官既配合你将这场戏演完了,你是不是该认真谈谈,指使你嫁祸孟熙烨的人是谁?”
慕容执黑瞳骤然一缩。
如果说叶闲打从一开始就看穿了自己的意图,所谓的逼供、所谓的拟状画押都只不过是逢场作戏,那么……他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可还记得那日寿宴我曾问你,何以要对王爷痛下杀手?莫提良心,慕容庄主功勋卓越,根本没有冒险的必要。
思来想去,只得出一个结论,你被什么所牵绊,非做不可。
我想啊,与慕容庄主有所交集、并在害了八王爷能够从中得益……这样的人,谁最有可能?”
叶长流双手托腮,盯着他的眼睛,“范围虽小还不足确定,所以很抱歉,对你施了点刑,我实在好奇那个幕后人在事情败露时会如何善后——果然,你是孟熙烨昔日恩师,当年孟熙烨一案八王爷亦有居功,他为了报仇让你出手未必不可能……将疑点转嫁到他身上,确实是个好主意,可是……”
说到“可是”
二字时,慕容执脸上绷紧的肌肉不觉一跳,叶长流笑道,“可是奇怪啊,孟熙烨一个罪大恶极、被囚于宫寺的带发僧人,有什么能力知晓和策划寺外举动呢?还是我应该这么问……你的幕后人凭什么认为这样的嫁祸能够让皇上信服?”
叶长流施施然竖起右手食指,道:“只有一个理由,这个人熟知皇上的心思,他甚至对皇上与孟熙烨之间的关系了如指掌,或许,他还是当年三廉王案的见证者、参与者。”
慕容执嗤之以鼻,“叶大人很喜欢胡猜乱想。”
“猜谜赌博确实是我的兴趣,慕容庄主真是目光如炬,”
叶长流嘴角微勾,“不知可否允许我继续猜下去?”
慕容执不置可否,不论他允不允,叶长流总得继续:“你能坐在这儿,自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一个不怕死的人,有什么能够被牵制,被威胁呢?”
这次他摊开三根手指,“为情、为义、为责。
你早年丧妻,家中唯有一个独子,此为情;你庄内拥有三百多人,不乏徒弟、兄弟,此为义;守住护龙山庄百年武道基业,此为责任——”
“你究竟想说什么?”
慕容执冷然。
叶长流从怀中摸出一张纸卷,抛到慕容执跟前,“这里,是这二十年来护龙山庄在江湖上的简单纪录,我瞄了下除了感慨您义薄云天您的徒弟侠骨丹心,真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你对武林的贡献……倘若细看就会发现,从十二年前开始,护龙山庄就在不知不觉中与朝廷挂钩,抗旱、剿匪、救灾、从军……啧啧,护龙二字当之无愧。”
“敢情叶大人是来消遣老夫的?”
“不敢,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每一次所助的、最后所得益的人都是同一个官员呢?”
叶长流道,“西门傲将军,什么时候您和他的关系那么好,可以做到用性命换取他的荣华富贵了?”
慕容执浑身一震,“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慕容庄主,你很笨诶,”
叶长流很遗憾的看着他,连连摇头,“这种时候一旦说‘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就代表你心虚,说明真相被我不幸言中了。”
慕容执倏然站起,一掌拍在墙上,掌心移转间已留下印痕,灰尘簌簌而落,“叶大人再胡搅蛮缠休怪我不客气!”
“十二年前阳谷关东渠府一役,赵家军全军覆没,后来在西门傲将军清理战场的时候,他发现少了两具重要的尸首——裴云将军与校尉赵云水,当时赵军被诬为与敌勾结的叛军,西门傲自然要追其行踪,可所有的蛛丝马迹在荆州……就断了。”
叶长流敛去笑意,“荆州,是您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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