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野心勃勃,打算在一周内读完这些。
下班后,她吭哧吭哧地把这些搬回了家,然后跑到百货商场,买了两瓶柠檬汽水,一套棉布睡衣,还配了一副度数极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近视眼镜,为晚上的读行动做准备。
回到家后,她先是虔诚地洗了个热水澡,接着戴上新配的眼镜,穿上新买的睡衣,撬开汽水的瓶盖,倒在玻璃杯里,切下一片黄绿色的柠檬,精致地插在杯口边沿。
做完这一切,她将硬壳摊开放在膝盖上,全神贯注地向第一页,谁知,只了两分钟,就不下去了。
安娜怀疑自己买到假了,不然为什么上面的内容都这么可笑
比如上面说,女士品茶时,必须用双臂夹紧双肋,不得留一丝一毫的缝隙;端起茶杯时,必须用两只手,一只手握住杯耳,另一只手托住杯底,握住杯耳那只手的中指指尖必须抵住杯壁底端再比如,用餐巾擦拭嘴唇时,必须使用餐巾的内侧,若是涂了唇膏或口红,品茶或饮酒时,每次都必须喝同一个位置,甚至连搅拌咖啡时,都不能随心所欲地搅拌,必须上下来回搅拌,并且金属勺子不得碰到杯壁发出声音
最让安娜迷惑的是,上说,每次喝完茶放下茶杯时,杯耳都必须朝向同一个方向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杯子不是喝水的容器吗为什么要这么庄重甚至庄严地对待它
她挠了挠后脑勺,放下,站起来巡视了一下家里的杯子。
她是个不收拾的姑娘,杯子们都东倒西歪地挤在壁橱里,样子上去颇狼狈。
她拿出一个珐琅杯,仰头对着壁灯认真观察了片刻,得出一个结论那本在放屁。
得到这个结论后,安娜心安理得地合上,咬着汽水的吸管,仰躺在沙发上。
十秒钟后,她又猛地坐了起来,重新拿起那本,仔仔细细地研究它的外壳。
封面是由斜纹布和硬纸板制成,名流转着烫金工艺的特殊光芒,这绝不可能是一本假,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她不适合过先生那种生活。
换句话说,她不适合先生。
想到这里,她浑身的血液都像被冰镇了一般,一颗心沉甸甸地坠入了胃里。
安娜咬着吸管,难受地在沙发上滚来滚去。
她一会儿想要放弃喜欢先生,一会儿又在心里劝自己坚持下去。
最后,她苦巴巴地坐了起来,继续那本荒谬的皇家礼仪。
就这样,挂钟的指针指向了十一点。
安娜正要去洗漱一下睡觉,突然,敲门声响了起来。
她住在治安最差最乱的一条街,半夜敲门不算什么稀奇事。
安娜眯了眯眼,轻车熟路地拎起一根棒球棍,走到门口,恶声恶气地问道“谁啊”
门外传来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开门。
我是梅森太太的人。”
透过猫眼往外,一个女人正站在门前吞云吐雾。
她烫着蓬松的羊毛卷,眼影很重,涂着肉粉色的口红。
安娜不相信外面只有她一个人,警惕地问道“找我什么事说了我再给你开门。”
女人不耐烦地吸了一口烟,工厂烟囱似的,用鼻孔袅袅喷出两道烟雾“年纪不大,心眼挺多。
算了,这么说话也行。
梅森太太让我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还钱。”
安娜知道,欠条在梅森太太那里,就算她没有傍上那个有钱男人,依然要还梅森太太165美元。
她的心智是世故的,却抱着一种小女孩式的天真心态,试图装傻蒙混过去“我都没跟那个男人说上话,哪有钱给她啊”
女人咬着香烟,含糊地说“什么男人不男人的,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亲的,一个星期前,你找梅森太太借了1980美元,分12个月还完,每个月还165美元,明天就是这个月的还款日,梅森太太让我来通知你,记得还钱,不要拖欠。
不然,我们可能会采取一些极端的方式要账,比如,到你工作的那家餐厅去,告诉其他客人,你是个欠钱的小婊子。”
她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沙哑地笑了一声“哦,对,你是婊子养的,本来就是个小婊子。”
安娜的脑子“嗡”
了一声,滚烫的血液逆流而上,汹涌地冲上双颊。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无法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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