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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同悟空分两船而乘,中有铁索相连,人员行走间只铺其长板便得来往。
此对悟空而言却是畅行无碍,白日里头时时是从后船使内功径自到了前船的,其行动自如,船上诸人也是见怪不怪了。
一行人起船正是六月里头,江上天气多不稳定,虽行途短,也见得些别样天气,前些日子自是天气澄明,今日却是有白雨跳珠乱入船,烟雨行舟,自然别有一番意趣。
空黛二人支了桌子在船头,因有幕帘遮蔽,倒是不受风雨侵袭,偶尔透进几分江风卷得些许水汽进来,也只升腾起些潮湿夏意来。
先时二人在姑苏长待数月有余,临行前管宅家的特意掘出几坛去岁藏的三白酒叫他们带走,现今船行依稀见得远山重叠,江上烟雨之景恰妙,悟空即叫人取出酒来,用冰湃过,取出瓷碗两只,各放入少许微捶擂过的紫红杨梅子,满斟着两碗,同黛玉一道吃了。
三白酒本由粮谷糯米并杨梅桂花这些风物酿造,黛玉二人所饮更是去年新酒,并着新鲜杨梅子来吃过,更显甘冽清甜,配着船外潇潇雨声,不禁叫黛玉慨叹道:“怪道唐朝韦庄有诗云道,‘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了,江南景好如此,纵是微雨湿青衫,举袂间望蘋洲浮浪,心绪也不见坏的。”
悟空看见,自举杯一笑,道:“自然同京中风物不同,两相较来,无怪古来骚客多写忆江南。”
黛玉一时诗意大发,叫人取来纸墨,挥手写就一首词来,词工委曲奇姹,既有烟雨之缠绵,又得山川之周折,悟空一个不会赏诗的听了,也只拍手叫好,颠颠地妥善收整了,使了几把内家功夫,好叫纸张莫要潮了,才自笑道:“妹妹如此文才,满腹锦绣文章,博通经史道理,依我说得,不若将想来所作都整拾了,合作一本文集来,好叫世人领悟何为灵气妙笔耶。”
黛玉闻言,先是愣神,见悟空目光切切,心中难免踌躇。
原先在京自林如海回京接其归家后,黛玉便多有同京中贵女交际,交往密切的如二公主等女子皆是闺阁中才女,胭脂堆里的英雄,素来交游、唱和并结社是时有的事,偏生二公主等人皆喜黛玉之姿态文采,交游之间是不吝惜邀她同行的,便使得黛玉所作诗文故事颇有数量。
加之诸女文采斐然胜过男子十分的也有,家中豪富权贵的也有,那些个词、曲、笔记多是有人出版的,流通于京中女眷间,常常引得人们交相争读。
只黛玉先时并未曾想过如此来,更喜同聚而品茗作诗,促膝长谈,故而今日听到悟空所言才略有惊异。
“如何?”
悟空见其不答,凑近一步,殷切问道。
从前在京时悟空便思得如此一问,因着自古的男女之束,常叫黛玉藏身闺阁而日益惆怅结怨,不若叫其投身心于所爱,交际来往间也好叫其莫要被过分拘束。
而今世界盛行弹词小说、笔记杂谈,常有风微月小之时良朋宴座共听书来。
其间笔墨于黛玉而言便不难书就,便是先前她闲暇时候为销永昼所作练笔皆可称清新典雅之佳作,更兼其上多有志怪之物,若出版来,怕是顷刻间便生得出传世之作的。
悟空是个爱讲故事的,也善同人讲故事,身就黛玉首位观其笔墨之人,自然爱其情思感怀,此刻便不免一一举出,口中只是夸赞。
更有紫鹃雪雁这些个人心中更信自家姑娘是天底下难得的才思不凡,也同悟空一般撺掇的。
黛玉闻其所言,心下自然动容。
从前也并非未同姊妹们传阅手稿,依稀想来还记得文章之后总写得“……无非闲来略博慈亲开怀”
之话,此般句子说来是用以表明娱母之效,不若说是寻得一个藉口好叫文章有个正经由头传阅下去。
略思忖到如此,黛玉心下自然生出踱量来,今时今世虽叫女子略能出门交游,偶能成书著作,不过也只在闺阁中传阅,还要生出藉口遮掩,比不得那些男子胡乱写些东西也叫人夸耀。
如此,黛玉踌躇着开口道:“倘若我以男子身份作一文集,诚如尔等之言能成大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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