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奄奄一息的妖花之灵,在这暗无天日的川内,挣扎三千载,终于走向其既定的宿命。
静止的川流内,躺着无数睡去的亡灵,他们蜷缩成婴儿初生的样子,抱着双臂躺在波光里,他们在等待往生泉再开,好踏上轮回之道。
这些亡灵按逝去的时间环绕着,画出一个巨大的九芒星,九芒星正中的一片漆黑里,矗立着那把威压四方的幽蓝色神剑。
弥泱避开正中,在静卧的亡灵中穿梭,她无法在此时去惊扰与她相伴而生的神剑,元神所化的身形不可握物,如果因此引得剑气四散,这一川之内的亡灵会在顷刻间化为灰烬。
越往川流深处潜去,她就越觉蹊跷,因川流停息,川中亡灵皆是倒悬之姿,最下一层亡灵便是最后逝去之人,最后一个逝去之人,距今已有千年,这千年来,再无亡灵入川。
她从未对人提起过,当年地封归藏之时,她在青石道上留下无数暗门,生者逝后,只要不是作恶多端或极度不甘心之人,他们的亡灵便会顺着暗门流入川中沉睡,如此,绝不至于让大地上亡魂飘荡。
刚才在大地上一探,暗门几乎全封,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事已过去千年。
第41章川中剑之三
亡魂虽然静卧于波光,他们的识海却在空荡的川中飘零,唯有神之眼可视的承载凡人一生的识海,如同笔墨丹青,将人生百载所历之事书写。
她铺开其中一幅画卷,不足二百载的岁月,诉尽一代人的心酸苦悲,孤独无依的童年,孩童们看向漫天箭雨那茫然无助的目光,他们甚至来不及识得恐惧之意,已丧生在夺命的利箭之下。
幸存者在担惊受怕中活至成人,来不及看看好好看看养育自己的故土,便被强制带走,加入军营,瘦弱的双臂挥舞着长戈,在残酷的战场上谋求一线生机。
好不容易熬到一百八十余岁,因身上伤痕累累被长官驱逐出军营,放回故乡娶妻生子,为家国贡献下一代有生力量,沧桑的战士早已在无尽的战争中被磨去生的欲望,不到两年时间,那条曾经鲜活的生命抛弃这副残破的身躯,告别满目疮痍的世间,永远闭上眼睡去。
这是一个自幼而孤,又独自一人终其一生的战争幸存者,自始至终都未摆脱死亡阴影的天钧人,在他身侧,躺着一个和他经历几乎完全一致的丹陆人,他们活着的时候,做了一辈子的敌人,死去,却成了千年的邻居。
茫茫魂海中,两具蜷缩着抱在一起的亡灵显得那样特别,他们就像那日在蕴空谷中所见的两个迁方人一般,只是那两人因心中的执念不入归藏川,而这两人双双安睡于此。
弥泱探入交汇在一起的识海,她惊讶地发现,这两个同死而立下来世约定的亡灵竟然来自大地的南北两端,北荒的牧马人和南荒的驭兽者这是大地上两个积怨最深的种族,据说他们尽是数万年前不愿和解的天钧人和丹陆人后裔。
时至今日,这两个隔着两个国家数千里之遥的部族依然水火不容,他们攻击不到对方,却对彼此有着切骨之恨,在两千余年的战火中,有无数两族人投入战争,只为用万年的仇恨之火吞尽对方。
而这两具亡灵,就是在战火中产生情愫,最终人族心底最原始的欲望让他们跨过仇恨,相拥彼此,直至在战火中殒命,他们再不曾分离。
这一片片识海,数以万计的百载时光,比任何史书记载都要真实的记录了这三千年的历史,没有史官们的歌功颂德,也没有被谱成史诗的盛世赞歌,有的只是鲜血淋漓,白骨累累的景象,残垣断壁被推倒,亭台楼阁拔地而起,只为粉饰太平。
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些执掌大权的门阀贵胄,为了自己的功业,为了史册上对自己多几句歌功颂德之词,置芸芸苍生于不顾,无休止地挑起战争。
史书由他们书写,这些识海不为人所见,终有一日亦会随着这些亡灵重入轮回而彻底尘封在时光流转的车轮中,真假虚实,全赖那将年岁压缩成短短几册的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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