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中魔气四溢,切末动摇心性,让它们有可乘之机。”
瓦楞似乎兜不住连绵的雨水,忽然哗啦一阵积水瓢泼下来,在廊下连成一片水幕。
江熠与江蘅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谁都没有动,谁也没有再说话。
这话题没头没脑断了。
曙音从自己房里走出来,远远见江熠与江蘅正站在一起说话,想起自己方才做功课时有一处不解的地方,兴冲冲地跑过去一把拉住江蘅的手臂,“师兄我有功课问你。”
她如一只归巢的鸟儿般轻松欢喜,像一阵暖风吹热了融冰,霎时将江熠与江蘅之间留存的些许怪异感觉冲散。
曙音虽然不敢直接像拉着江蘅一样去拉江熠,不过也还是好奇问他“师兄你今天去了哪里一天都没有见着你,下次要出门能带上我吗”
江熠没答应,他只说“好好做功课。”
说罢转身回房,顺手关上了门。
曙音撅起嘴巴,不过也不敢在江熠面前抱怨。
江蘅也了一眼江熠紧闭的门板,被曙音拉着往回走时目光又转向院子对面的季祯那边,眉目之间若有所思。
紧闭的房门内光线昏暗,江熠缓缓脱下外袍,再到里衣。
自从来到边城以后,那些零星的,好像忽然被什么不知名力量唤醒的记忆碎片,组合成的是完全与江熠预想之中相悖,又自相矛盾的内容。
这段封闭的记忆在云顶峰一直是众人所讳言,但又有统一认知的。
那就是江熠的身世的确不那么光明,他母亲的身份一直是个尴尬的存在。
不过外人所知仅止于此,很少有人知道江熠生母的身世到底如何,连江熠自己也完全不清楚。
他小时候曾经还想唤醒自己的记忆,结果江熠的尝试与他身上的禁忌相斥,差点耗干净他几年的修为。
他身上仿佛被落下一道枷锁,藏着一个禁地,谁都无从踏足。
即便那个想踏足的人是他自己。
这是很古怪的事。
可江熠从前的确没有过多考虑这一点。
他崇拜江恪,无论是从父亲的角度还是师父的角度,因此笃定相信他教给自己告诉自己的每一件事,从不对此产生怀疑。
可当回忆翻涌的时候,所有矛盾冲突,针锋相对的细节难以辨别真假。
也许那些回忆都是假的,江熠想,如同江蘅所说,边城人魔混杂,魔气遍地,魔物最擅长的就是循着每一个可趁之机动摇人的心性,以使人堕落成魔。
可被推入记忆的瞬间越来越真实,目光所及的每个人,耳边听见的每个字都历历在目,如同真切发生过一样。
假设仅仅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在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里回忆是真的,或者起码有些许片段是真的呢
江熠手里拿着干燥的外袍,好一会儿没能披上。
“你的母亲行为放荡,枉为人母,于你来说更是失职,往后不许再提再问,记住了。”
江恪的声音仿佛带着些回声,在偌大的房间中回旋在江熠耳边。
“没有母亲是不自己孩子的。”
季祯的声音轻灵地冒出来,与江熠闪回的记忆片段中那些温柔的画面结合在一起,就像一只温柔的手忽然给他带来抚慰。
“阿熠。”
“她是魔,杀了她”
“到娘怀里来。”
“不要提你母亲”
“她必然是你的。”
几重声音交叠在一起,如同冬日落水,刺骨冰凉中沾了水的衣物重重将人包裹着,让人逃无可逃,只能被拖着不断往湖水深处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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