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慎是谁?是这一代平家最大的当家人,是平金这辈子都要跪着见的神,可是听毅少爷这口气,他就……他就觉着……就觉着?恩?
自己从此鱼过龙门,兴许?烧对灶口时运来了,他就不一样了呢!
要么说,平家这个家教首推识时务。
人家是变脸真快,想明白了,就蹦起来笑成一朵花模样道:“这这事儿弄的,这屋里潮气,我给少爷把碳烘起来,嘿嘿,嘿嘿嘿……”
片刻,小茶壶便咕嘟起来了。
看着屋角拿着蒲扇,笑成傻子的平金,老臭就指指炕上的羊蛋问:“这个,怎么办?”
佘万霖笑笑,抬手将被单打开,帮羊蛋盖上,坐在床榻边说:“我最近交了一个朋友,他叫狗娃儿。”
这话触动羊蛋,他就扭脸看向佘万霖,眼神依旧没什么人性,很冷,也很空。
佘万霖继续说:“那孩子挺倒霉,一月前,听老家出力役的乡党说,他弟弟羊蛋也被他爹卖了,还是卖给金滇一个叫蔡闲子的人,他就差点没疯了。”
羊蛋没有被触动,反倒是扭脸冷漠继续看屋顶。
老臭对着铜镜把自己总算恢复成人样,回身就对佘万霖叹了一口气,想,这是又来了?
这爷们生来就在福窝,他哪里知道,地狱十八层,层层都是苦,这孩子一身伤,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磨难才从那里面逃了出来,就凭着谭家那种手段,能练出陈大胜那样的人,有了教训,更会变本加厉。
他怎么会被人间区区情谊感动,怕是小爷儿嘴唇磨破了都没用,这次又要碰钉子了。
佘万霖不知道老臭怎么想,反是很认真的与羊蛋解释。
“狗娃儿现在叫张永宝,他是五福班今后的台柱子,他人小天分好,灵透~也良善,知道自己弟弟羊蛋被卖了,就每天哭呀,难受呀,那么胆小个小人,你知道他做什么了么?”
羊蛋一动不动的躺着,甚至闭上了眼睛。
佘万霖无奈笑了一声:“呵~从前我在家就觉着,我书读够了,什么也懂了,就谁也能指点一下,可现在我不这样想,也不会指点你,我就是告诉你,你有个挺好的哥哥,那么胆小老实一个人,为了给他弟弟赎身,他就学会偷钱了。”
老臭歪头看看羊蛋,对佘万霖摆摆手示意他别说了。
可佘万霖不。
“……唱戏的赚辛苦钱,赚低头钱,赚人下人钱儿,一群不大的孩子在台子上卖力翻腾,你哥还不是角儿呢,也一样摔打,旁个孩子一个跟头过去啥事儿没有,你哥就回回摔折过去,丢了大丑,便经常挨班主打!
你知道为什么他会摔空了?”
羊蛋闭眼仿若死了。
佘万霖的手掌握成拳,也是犯了脾气道:“他怕一个叫羊蛋的死了,就回回都想从台上的赏钱里抹人家班主一个钱儿,他会翻跟头却不会偷钱,有时候摔上一晚,也未必能得手。
班主开始生气,就打,打完他还犯,还摔,实在不成,就不让他上台了……那天他是真的哭的伤心了。”
长长呼出一口气,佘万霖伸手揪住羊蛋,把自己的脸凑过去说:“你也不必记他的好,他不在意!
我就是告诉你,你哥他喜欢唱戏,他有个想头,想成角儿,大角儿!
他想成三江水上最大的角儿!
他说,待发了横财,他就荣归故里,带上最少一百个钱!
好给你买糕吃,分开那天,你哥都偷了人家戏班子四十多个钱儿了,我也说让他别偷了,我借他钱让他赎弟弟,好像,如今~不用了……”
佘万霖说完,松开手,羊蛋那张脸从他面前缓缓滑了下去……
看着小爷儿冲出屋子,老臭就叹息了一声,走到床榻看看没动静的羊蛋,他倒是理解人的,就笑着劝道:“没事儿,他说你是他说给自己的,也不是给你听的,你不重要!
你想怎么就随你,歇着吧!
好好养着,你这条命有人惦记,那是福分,睡吧!”
说完他放下幔帐,正要出去,就听院里平多招呼到:“毅少爷!
畴叔!
我们回来了!
大掌柜不让戏班子进茶场,说让你们大门口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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