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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兄,龚兄,”
龚致远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的手肘,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是自己在藏经阁中回忆入了迷,温彦之叫他几声都没听见。
温彦之跪坐在他身侧,肃穆地指着桌上一本册子道:“不知可否劳烦龚兄将这些尺数誊录一遍?如此便可传书淮南,由河道人手先行测量,不至到头有错再重来算过误事。”
龚致远“哦哦”
两声坐直身子,忙拿起纸笔,写了两个字,直觉此刻像极了他与温彦之初见时候,不禁笑出了声。
“龚兄笑什么?”
温彦之奇怪地看着他,“是我算错了?”
龚致远拾袖点了点眼角,“非也非也,温兄,我是想起了我初见你时的光景,如斯好笑,怕是温兄早已忘了。”
那时候的温彦之,神态中仿若是棵将将生长到最好时候的旱金莲,花红叶圆,内里经络漫溢水润,全是少年意气。
如今瞧着面前的温彦之,则像是一株承了白雪的寒梅,清减了身形,丰盈了风骨,一枝一瓣都是气节。
温彦之在他此言之中,也是一瞬地怔愣,只觉那虽说是四年前的事情,倒像是已经过去了半辈子。
那时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如今,又是什么样子?
龚致远一边低头誊录,一边道:“温兄,你或然不愿提起往事,可刘侍郎走后,你做起治水之事多有惆怅,想必还是为两年前的工部旧案伤心。
我人卑言轻,不知其中曲折,但想劝温兄一句,看淡些罢,开心一日是一日,忧虑一日,也过一日,如今你官复原职,前往淮南治水,便将秦尚书当年的心愿了结,如此不好?”
温彦之看向龚致远的背影,垂眼叹了口气,“原来龚兄,才是大彻大悟之人。”
龚致远挠挠头,笑道:“也都是寻常劝慰人的话,温兄不过是因人在其中,故未看清。
温兄人善,总为他人作想,今后亦当为自己作想,需活的洒脱些。”
温彦之笑着点点头,道了谢。
也是,近日来所见皆是工部旧录,曾经种种欢笑情景时常跃然眼前,如今看那旧录的人,却只剩了他一个,难免让他心生难过。
况且几日前齐昱忽而同他亲近之事,也压在他头上,有时让他欢喜,有时让他担忧,喜则喜两情相悦,忧却忧一国之君有龙阳之兴,不知外人若知,齐昱会顶上多大的骂名。
到最后结果,或许,亲近之事都成云烟,落尽了繁花后,一条路上终究只剩他一个人。
可这些话,不能同龚致远讲。
或许龚致远会觉得他疯了吧,胆敢钦慕皇上也就罢了,竟还想期求什么结果。
温彦之想到这里不禁苦笑,描画排水地沟的朱笔也是一顿。
他何尝期求过什么结果呢?不过是欢喜一日,便算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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