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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闹市里由皇子亲手行刑,这是多重的份量,多少书生、多少双眼睛看着,只需一日,“皇上严惩恶官”
的名声就能连着圣旨传遍整个京城,能最快地平息民愤。
可一个人,生时伸冤的权利,和死后应有的体面呢?
唐荼荼垂下眼睛,咬紧牙关,再不说话,眼里有雾涌上来,她头回这样的想家。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在拧巴什么,在跟什么较真,可冯炳那声凄厉的“殿下”
,还有破麻袋一样被人拖着游街的尸身,像是刻在了她眼球上,闭眼也挥不去。
“以杀止乱,不必多想。”
那位殿下还别扭地宽慰了她一句:“你是离得近,吓着了,回家喝碗安神汤,睡一觉就好了。”
唐荼荼:“殿下说得是。”
“以后别来凑热闹了,不是什么好习性,你又爱招惹是非。”
“殿下说得是。”
唐荼荼又是这么一句,她放空脑子,什么都不去想了,只管应声。
桌对面的晏少昰,被她这两句话堵得一口气窒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静坐半晌,突然觉得疲惫至极。
他想,她这双眼睛可真是怪,盯着他的时候,叫他浑身不自在。
这样垂下了眼睛,又叫他心里涌起遗憾来,那遗憾来得汹汹,越涨越高,眨眼就湮没了他一半的理智。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养尊处优,每日练剑,却连茧子都没留下一个,可他已经握着刀杀过不少人了。
加上这两年掌刑部权,他判死的、刑死的,大概要数不清了。
晏少昰鬼使神差地,开口讲起了一桩旧事。
“我第一次提刀杀人,是十岁,斩的是我皇叔。”
“那年,我父还是太子,祖爷爷带着几位太妃与我们去避暑山庄消夏。
在东北面大宁都司就藩的四皇叔,却悄然发兵叛乱,率兵急行二百余里,攻破山庄,逼入宫门,直闯到正殿门口,才被护国寺赶来的众棍僧拦下。
四百余僧人杀到天明,终将叛军拦在了殿门外。”
“祖爷爷气极,判了四皇叔斩立决。
可武官亲卫尽数战死,文臣懦弱,僧侣虽已破戒,却不杀力竭之人,身为太子的我父皇不敢提刀,皇兄亦不敢。”
“我捡起一把刀,亲手斩了四皇叔。”
“此后多年,父皇看见我就厌恶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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