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牵头,大家也都三三两两凑上前辨认,张员外直起身,将正要跟着自己去看的亲弟兄拽开,又掏出帕子不停地擦手:“不是。”
那亲弟兄不悦道:“搞的什么鬼。”
张员外压低了声音:“应该跟咱们没关系,只要这些官差不找麻烦,咱就别做那只出头鸟了。”
毕竟民不与官斗。
那亲弟兄看了自家老哥一眼,同样压低了声音:“你这出头鸟不都已经当了吗,把人官差头子的脑袋都给开了瓢,也是人现在还没空找你算账,这时候又想夹着尾巴做人,晚啦!”
“嘶,我那不是气昏头……”
张员外正要跟亲弟兄辩论一番,就瞥见官差头子追过来的犀利眼神,两兄弟立刻昂首挺胸,停止了窃窃私语,装得一副不愧于心的模样。
梁捕头自是听见了张员外那句压低声音的不是,即便隔得较远有可能听岔,但看嘴型也是能确定的。
梁捕头收回目光,现在桌案前围着沈家的儿女与亲眷,他们拢共来了七八人,壮声势似的齐齐撵上衙门,也确实把官府折腾得够呛,但相比谢家的老太太及护卫着她的子子孙孙,沈家就显得是小打小闹了,小打小闹完,就退到一边说:“这不是家父的。”
“哦。”
梁捕头把目光落到谢家老太太脸上,抬了抬下巴:“谢老夫人,也劳驾您过来认认吧。”
谢老太太冷哼一声,满脸不屑,但还是拄着拐杖蹒跚移驾,再有长子长女左右护法,其余的子子孙孙们谨小慎微地跟在其身后。
要说谢家能有今日的地位和风光,谢老太太功不可没,当年谢老爷子上当受骗,进过一批次货,赔光了全部家当,谢老爷子为此一蹶不振,成日以酒度日,是谢老夫人一肩抗起了全家上下的生活用度,每天起早贪黑,里外辗转,一个女人在外摸爬滚打,与不同阶层的人士周旋,逐渐有了起色时,谢老爷子许是良心发现吧,终于看见了妻子的艰辛与付出,扔了酒壶决议重整旗鼓,与夫人一起,振兴谢家。
所以,即便谢老夫人如今年过七旬,早已不再干涉家族生意,却仍是一家祖母,余威尚在,受后代敬爱,只要她一发话,谢宅上下无一不从。
老太太活到这把岁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摸到那件寿衣时,还是没能扛得住,她颤着枯槁的手,只说了句“这是我的针脚”
就倒进了自己儿子的怀中。
怎么可能!
谢家上下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但老太太说这是她的针脚,当年老爷子溘然辞世,走得安享,老太太虽然伤心,却也明白世人垂老,终有这一天,便在灯下亲自缝制了老伴儿的寿衣,同时也给自己缝制了一套,备在箱底。
自己的针脚断不会认错,可是当年老爷子下葬,所有人都亲眼看见的,这衣服穿在谢老爷子身上,怎么可能从王六家的院子里挖出来。
谢家所有人七手八脚的围住老太太,生怕出现任何闪失。
既然寿衣有人认领,梁捕头反倒不急了,待他们把老太太扶在椅子上,端茶倒水的伺候顺气儿了,已经耗去大半个时辰,中途梁捕头命人去把保和堂的大夫请来,诊完脉又扎了几针疏通气血,老太太才总算缓过来。
陈沈两家一脸担忧的问候了几句,实则等不及看戏,有人还装模作样的上前表示:“这个出殡之后啊,按照规矩,上山到墓地都会开棺见逝者最后一面,谢老爷子下葬的时候,那么多子子孙孙都去送了,亲眼看着入土为安,怎么……”
那人适时的住了嘴,把话题抛出了,说得人人都很好奇。
一个年级尚幼的男孩儿灵光一闪:“不会是,有人知道谢老爷是城中巨贾,儿女定会厚葬,所以起了贪念,想去偷陪葬……”
有人立即捂住了那男孩儿的嘴,谢家长媳怒斥一声:“胡说八道。”
梁捕头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像一个旁观者,靠到了贞白身侧,手里捏着那根从尸骨腿上剪下来的红绳,酝酿着啥时候拿出来问问这是不是他们夫妻俩的结发绳,才不会刺激得老人家当场气绝了,梁捕头正在为难,就听贞白低声问:“谢家老爷子,可是单名一个远字?”
“嗯?”
梁捕头有些没听清。
贞白想起前日,上山替王六择吉地,路过一块墓地,碑上刻着谢远之墓,便问:“谢老爷子,可是叫谢远?”
梁捕头微讶:“你怎么知道?”
“之前路过他的坟地。”
梁捕头盯着她,半响才道:“真巧。”
贞白补充:“给王六择坟地的时候,正巧经过。”
“哦。
所以你今儿过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贞白看向梁捕头:“还记得之前,王六夫妇为什么非说女儿在谢宅吗?”
梁捕头神色一肃,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说是女儿托梦……等等,你什么意思?”
贞白言简意赅:“我觉得谢家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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