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出口,陆净就后悔了。
倒不是说后悔提到仇大少爷。
这些年来,他们并没有回避仇薄灯离开了这件事,也没有就此改变些什么……陆净路过书阁,翻到什么仇大少爷可能会觉得有意思的杂书,照旧会掏银子买下来。
就像左月生照旧开了天下最大的酒庄。
……那是枎城时候的事了。
他们几个在等左月生他爹派飞舟过来接,瞪得无聊,就成天喝酒放赌。
仇大少爷心算无敌,在赌桌上大杀四方。
有一次,左月生酒劲上头,不服输,非要连本带利赢回来不可——可想而知,输得就差把裤衩搭进去了。
左月生抠啊,第二天酒一醒,一算账,差点扭头去跳江。
抱着桥墩子放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最后死皮赖脸,画了个空头欠条。
以山海阁作保,说是等他接手山海阁,就给仇大少爷开全天下最大的酒庄,保准他走到哪都有免费的美酒供应。
依照陆净对左月生的了解,这厮绝对是想着,自己真正接手山海阁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几百年上千年,这账拖着拖着,不就赖掉了?至多,到时候来个“大逆不道”
,把山海阁的牌子,挂个“山江阁”
“山河阁”
什么的……嘿,你山海阁欠的账,关我山江阁什么事?
如意算盘打得倒挺响亮的。
可惜这世上有句话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陆净有次郁闷到极点的时候,跑去找左月生喝酒,抱着“是损友就一起难受”
的念头,问过左月生,仇大少爷不是已经走了,你还开这么多酒庄做什么?
左月生抱着坛子,“嘿”
一声就笑了,说:走了就不会回来啊?仇大少爷多小心眼,多记仇你不知道?小时候的仇能记到八百年后……万一哪天仇大少爷想起这笔债,杀了个回马枪,那我不得被他削了。
说着,左月生猛然警惕。
……我艹,陆十一,你不会就打着这个阴损的主意吧?故意挑唆老子关店大吉,然后被仇大少爷当球踢?
陆净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左月生挠挠头,改口道:好吧好吧,我也觉得仇大少爷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觉得你还开?陆净损他,金公鸡转性了?
左月生踹了他一脚,嗤笑:你傻还是我傻,仇大少爷不会回来,我们就真不会见到他了?见陆净发愣,左月生一边嘬牙花子,一边嘲笑,说陆十一你不会真的读“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读傻了吧?古往今来,哪个修士真的长生了?到最后不都得两腿一蹬,嗝屁朝凉?
左月生手势往下一指,恨铁不成钢:
动动你的脑瓜子想想,现在下边归谁管?
陆净恍然。
见他终于转过那个牛角尖,左月生丢掉鸡骨头,像开玩笑,又像一本正经:你当我不心疼开酒庄的钱啊?妈的,那小子当初提的要求要多刁钻有多刁钻,什么每个月要有多少多少新品上架,老子养那些酒师养得肝都在疼……要不是想着,眼下魂归幽冥,指不定就有哪个多嘴的乱嚼舌根,老子早把酒庄都关了……美的他!
说着,他像忽然想起什么,“哎呦”
一声,跳起来,火急火燎地去查这个月的酒庄账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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