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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诗隐出院的那天,清洁工阿姨甚至从家里搬了箱苹果要送给他们。
杨诗隐不太会接受别人的善意,只是像木头似的干杵着,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姜敏就不一样了,他连忙道:“朱阿姨,你您太客气了,也谢谢阿姨这几天的照顾。
这苹果我们不能收,你拿回去吧。”
清洁阿姨死活不愿收,拎着拖把就走了。
姜敏追了几步,奈何阿姨实在太热情,他也不好意思拒绝。
他回到病房,杨诗隐一脸无措地问他:“怎么办?”
姜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边打开橙色软件搜索,一边道:“我来查查这苹果多少钱,阿姨在医院里干活挣个辛苦钱不容易,哪能要她的东西,回头我把苹果折现的钱给护士长,让她还给朱阿姨。”
这话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姜敏真是个善良温暖的人。
杨诗隐越发惭愧起来,他捏了捏衣角,嚅嗫道:“这些天谢谢你了,你把住院的发票给我,我把钱还给你。”
“这个不急。”
姜敏眼睛在手机上扫了一圈,而后对了一下苹果箱子上的商标,确认道,“就是这个了,49.9一箱,OK,那我就给护士长五十吧。”
杨诗隐惊奇地看着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黑色钱包,又从里面一沓零钱里找出一张五十块。
通过这一个星期的相处,姜敏给杨诗隐留下了大方时尚、家境不错的印象,智能高端手机从不离手,蓝牙耳机、平板电脑不离包,像他这样的人居然还随身携带着一堆零钱,真的非常奇怪。
杨诗隐本不是个多话的人,但在姜敏身边就莫名安心,他一向对身边所有的人和事都不感兴趣,但姜敏是个例外。
这个莫名其妙闯进他生命里的陌生人,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给了他帮助,让他冰封的心有了一点温度。
他开始不自觉的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好奇地问道:“你还用现金啊。”
“是啊,有时候路过一些爷爷奶奶的摊子会忍不住支持一下啊,但是对他们来说用手机支付可能会有些不方便,又或者里面的钱会被他们的儿女提走,结果他们累死累活,钱都落到了好吃懒做的儿女手里。
所以还是用现金好些。”
他笑着说,“我去找护士长了,你等我一下。”
他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回过头来笑道:“这样吧,这一箱苹果带着也不方便,我给你留几个,剩下的我拿去护士站给她们分一分。”
杨诗隐觉得再次受到了冲击,他被人欺负惯了,从小只会跟别人保持距离,客气礼貌只是懦弱的伪装,让他远离伤害,他还尝试过乞怜和讨好,但依旧无法摆脱欺凌。
后来他渐渐地麻痹了,似乎失去了与正常人交往的能力,他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很虚伪,因为笑容也好,谦卑也好都是无意识的反应,是空洞的,没有感情的,但姜敏不一样,他的笑容温暖和煦,充满了善意,是真实的,是正面的,相比之下,他就像生长在暗夜里的蛆虫,见不得人,阴暗又恶心。
他刚刚舒展的灵魂又缩回了自己狭小的壳里,仅仅是因为羞于直视别人的好意。
姜敏并不能察觉他敏感而细腻的情绪波动,他弯腰将箱子撕开,把苹果一个个拾起来抱在怀里,而后挑了三个大的往他怀里一塞,“这几个给你,剩下的我给护士姐姐们送过去。”
杨诗隐恹恹地接过苹果,姜敏抱着苹果轻快地跑出病房,他慢腾腾地跟了出去,看着他把苹果放在护士站,笑容满面地跟几个美丽的护士小姐姐聊了几句。
护士小姐姐们都非常喜欢他,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而被围在中间的他像小太阳一样,照亮了周围每个人的笑脸。
杨诗隐又羡慕又嫉妒,他也想像他那般能够正常从容的与周围的人相处,光明正大的获得别人的喜欢和尊重。
但他没有对方帅气的脸庞和富裕的家世,他不可能为了救助一个陌生人随便花掉几千块钱而满不在乎,也不能在受到不公平待遇时,理直气壮地想要报警求助,更不可能耐心又细心地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只会逃只会躲,只会在黑夜里无声的嚎叫哭泣,甚至在平静的表情下,内心也在不断地向每个人咆哮。
“求求你们离我远一点,求求你们让我自生自灭吧。”
惶恐不安,酸楚难过,他的内心正在经历风暴,正在翻江倒海。
“好了,走吧,手续办完了。”
姜敏笑着回到他面前。
他木然地跟着他身后,竟没有听到姜敏的疑问。
“你这几天都没有联系家里吗?你的父母居然也没来找你?还是你编了个谎话把他们哄住了?”
他听不到杨诗隐的回答,便停下了脚步,杨诗隐正在低头胡思乱想,没留神一头撞在他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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