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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一个醉玉颓山的身影,忽然从寂夜的空案上挣起身子。
边地酒薄,浅醉易醒,孟珏一时不知今宵何时何地。
然而很快的,往事近事便纷至沓来,撞在他的胸壁上,訇然作响。
他低喘着,伸手在暗中摸到酒樽里的长勺,歪歪斜斜地舀酒入杯,举起欲饮,却想起那一晚他离开羌地时,与骥昆在帐中对话。
骥昆直截了当地问了他和她的往事,孟珏坦言相告无所隐瞒,因为他一向认为当年之事不过是苍天弄人,令他与她之间枉结怨念。
谁知骥昆听完却问道:“那长安城中究竟有什么让你这么留恋?竟能在刘弗陵死后,还让她留在那伤心之地?”
他微微一怔,随即明白骥昆话中的意思——仕途野心,商贾之利,儿时祸乱种在他心底的戾气,想不到年轻的骥昆如此犀利,竟一语点破了他沉入沧河之后才看清的东西——他纵有再多的报复和志向,末了,他真正牵挂和在乎的竟只是她。
然而孟珏不相信亲临同境时,骥昆也能无所犹豫。
他寒着眸子冷冷回道:“她去哪里,你就去哪里?有一日有人要将你额上的王权虏去时,你可还能自由心意随她来去
骥昆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道:“如果我做到了,你是不是就死心了?”
如今,骥昆真的做到了,做到了他几年痛定思痛,想要借着这次重逢重新许给她的东西。
他是做了完全的打算的,为免她心生抵触,他小心地回避了自己一路追来的事实;又借着疫病中两人的合作,重新找到与她相处的方式;她与丙汐的一番话虽令他神伤却并未气馁;护送雕的事虽然事有偏离,他也终于力挽狂澜在绝境中寻到了她;有一瞬他们好像很近很近了,可是自那以后他们却战事波折中渐行渐远。
不过是他最后的一点野心,上苍竟又收去了他的第二次机会。
真的是野心吗?也许说私心更为确切。
那是他心底隐着的另一道伤痛。
曾经目睹过武帝时的羌乱,他无法坐视汉羌之间再一次残忍的仇杀。
他曾想避开此事的,却最终为了在茫茫羌地中寻找失踪的她,开始了与赵充国的合作。
而随着围城,疫病,以及西北战局而不断变化,他意识到自己在险地一搏,或可在汉羌之间省掉一些杀戮,减免一些仇恨,免去一些苦难。
他将她送回汉地,想要孤身完成此事,却不料战事波折竟一再将她卷回漩涡中。
于是,他的“手段”
与“冷血”
再一次暴露在她的眼中,他亦如当年一般再一次百喙莫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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