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皇帝的寝宫。
她上一次来到此处时,正是上一位皇帝驾崩之时。
那时她还是初来乍到,天真且愚昧的一张小白纸,满心无边的幻想,妄图将自己喜欢的人也送进这座宫殿,大言不惭地宣称自己要谋逆。
然而是从什么时候,她就不再这样想了呢?
是从那年看见捧着茶盏流泪的宁扶眠时,还是从在冷宫中看见那几棵高大的槐花树和那个委屈的小洞时,亦或是在宫门前阻拦宋煜时开始的?
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坐上了的害怕被人拽下来,没坐上的拼了命想要挤上去。
还好,她最在乎的那个人不想要。
其实高贵也好,落魄也罢,最终都不过一抔黄土。
人生在世,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
这几步台阶,沈如茵走得极为缓慢,脑中各种念头闪现,仿佛走过了漫长的前半生。
宫门前守着的太监似乎早已知晓她的身份,一言不发地躬身开门,恭恭敬敬地将她请了进去。
宫殿内一人也无,轻纱未曾挽起,被从窗外袭来的寒风吹得四处摇荡。
沈如茵将提灯放在地上,自己冲龙床方向走去。
隔着十来步远,她便看见有一人躺在床上,一片耀眼的明黄中包裹一杆枯瘦得几近腐朽的身躯。
那人察觉到有人来,艰难地睁开眼,还未说话便先剧烈地咳嗽起来。
沈如茵就在此处站定,情绪复杂道:“本就身患寒疾,又何苦这样作践自己。”
宁扶胤停下咳嗽,轻笑了一下,答道:“这屋里就我一个将死之人,若还不让新鲜气息进来,岂不是满是死气?”
沈如茵叹了一口气,也不行礼便移到床边,坐在凳子上,问道:“当年见到我一副不愿意与我说话的模样,如今又为何想起要召见我?”
宁扶胤抬起眼皮看向她,有些恍惚道:“真的是你。”
他自嘲地一喟,“我让你来,便只是想瞧瞧是不是你罢了。”
“什么意思?”
“皇兄与我说时,我尚不敢相信。”
他重新闭上眼,“早知你并非父皇亲生,当初我也不必费尽心思要杀你了。”
这话说得叫人疑惑,他不该是因为她乃白家人才要杀她么?为何又与是否皇帝亲生扯上关系?
她迟疑开口:“你……不是因为我是白家人而杀我?”
“我为何要因为你是白家人杀你?为我母后争宠么?”
宁扶胤笑得咳起来,平息后方继续道:“我想杀你,不过是以为你是皇族中人,且与皇兄关系亲密罢了。”
沈如茵:“……”
她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怎么那么不对味儿?什么叫因为她和宁扶清亲密,所以要杀了她?
“皇兄虽惯常以冷情闻名于世,可我却知道,他这个人,分明最重情谊。”
说着,宁扶胤费力地想要将被子往上提,沈如茵见他实在可怜,便上前帮了他一把。
“多谢。”
宁扶胤已经气若游丝,却仿佛忽然有了许多精神,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可是皇家这个地方,哪里能讲什么情谊呢?我们兄弟五人,只有皇兄自幼丧母,大家都说他可怜,殊不知在皇宫内,有一个母亲,比没有母亲更可怕。
因此,世人只晓得皇兄他表面冷情,却不知他内心温暖,但凡有人待他好一分,他便十分百分地回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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