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近来山里的夜倒是由寒冷向凉爽变化了一些,气温像是从春初走到了春末。
终于开口将自己长久以来的遭遇吐露出来,常胜几乎是用自己最为灵敏的五官观察着岳诗双的反应。
但听完他的开头,她脸上非但没有半点意外,反而面色平静,眸色如水,一言不发地等待着倾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这番话。
他蹙了蹙眉头,内心的不安又加重了一些。
此时的不安已经没有了昨日怕被她发现心中黑暗面的恐惧,反而多了几分自暴自弃的意味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最真实的,或是说最残暴的一面展示给她。
如果这个弱小的雌性不能接受他的过去,那么就让她赶紧逃离,他不会有任何怨言。
如果她还肯呆在他身边那么以后,他决计毫无保留,将所有的心里话全部都告诉她。
他沉了口气,继续说道“从我刚出生开始,我兽化的频率就比其他兽人高上很多。
没有奶吃、冷了热了,任何一个让我不痛快的事儿,都能惹得我兽化发狂。
只不过那时我还是一只奶狼,牙不尖爪不利,老头子和我娘都没有当回事,反而因为我比那些不像狼族的孩子凶狠而更加疼我。
可大些,尖牙利爪都长了出来,他们才发现,我发怒兽化后发狂,会对部落造成巨大的伤害。
碰碎瓦片、撞坏房屋,我比时常来骚扰入侵的狮族更加可恨。”
他垂下头,启口时露出的四颗长长的犬齿,在月色的映照下很是森白。
只是他的面色凝重,眼神中含着微微的悔恨与自白,那森白也变得有些无力。
“究竟是几岁时我也记不清了。
那一年,我与弟弟常乐因为小事拌起嘴来,不知怎的,我的怒火却异常旺盛,没讲几句便跟他动起了手,接着就兽化失控了。”
他阖上眼睛,太阳穴因为咬紧的槽牙高高地鼓起“每每这样,我的世界都是一片血红。
我不到,也听不到。
仿佛大脑再也不能支配身体一样。
等我再醒来,村子已经被我毁得不成样子。
几栋房子烧毁了,碎瓷片铺了一地。
好几个兽人都为了阻拦我而受伤了,包括我的弟弟,连门口那条河都染上了浓浓的血腥。
而我娘,更是倒在血泊里,身上全是爪印,再也没有醒来。”
说到这,他的眉头已经紧紧锁在一起。
岳诗双得出,即使是经年已久,回忆起这段经历,对他来说依旧是痛苦的折磨。
“父亲狠狠地用鞭子抽了我一顿,当众将我放逐,永生不让我再回部落。”
他仰起头,望着那依旧皎洁的月色无论目睹人间多少杀戮,那月东升西落从未停止,好像永远都不会降下任何一丝悲悯。
“我临走的时候,我最好的朋友陆生宽慰我,说那只是我身体里的兽性作祟,与我无关。
没有人会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用他这句话安慰自己。
但是没用,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娘。
她不能兽化,一丝反抗之力都没有。
她着我的时候,大概眼睛里还闪着泪花,而我却能下手”
“常胜。”
岳诗双伸出手,覆在他的手上。
他那粗粝的双手死死地握着手里那枚犬牙,指节发白,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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