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弈白靠窗户边闭上眼睛,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洒落进来,一瞬间有种光影交错、前尘如梦的感觉。
他的目光落在棋盘上,脊背瞬间绷紧了。
夏徽也看到了棋局,一怔之后惊呼出声,“兰亭师兄!”
——那是兰亭师兄的棋!
行棋布局都带着浓烈的个人风格,洒然自得,脱略形骸,臻于上乘灵妙之境!
这世间没有谁比他和夏徽更熟悉兰亭师兄的棋了!
然而兰亭师兄与程弈白只下过一次棋,是西湖之上十番棋对决。
当时的每一局棋都深深的烙印在他们脑海中,绝不是此局。
那么这棋盘上怎么会出现一盘新的兰亭师兄与程弈白的对局?
夏徽已经忍不住了,从他腋下钻了进去摇醒程弈白急切地问,“你和兰亭师兄还下过别的棋是不是?”
程弈白的脸色十分憔悴,仿佛连轴转了四五天,精神却还好,清郁的眸子里也似乎多了些生气。
“还有别的局么?给我看看!
给我看看!”
程弈白摇了摇头。
夏徽不信,“除了西湖十局,你们肯定还下过别的棋,给我看看嘛!”
程弈白依然摇头。
夏徽还想再说什么,被顾留政打断了,“夏夏,这局是他自己下的。”
夏徽有点懵,“什么?”
“这局棋是他一个人下得,一半是他自己,一半是兰亭师兄。”
夏徽不可置信地看看程弈白,再看看棋局,完完全全是兰亭师兄的风格,怎么可能是程弈白下的呢?可是留政师兄的话从来都是对的。
她呐呐地道:“他已经把兰亭师兄的棋学得这么像了么?”
顾留政目光复杂地望着程弈白,他不是把兰亭师兄的棋学得如此像,而是已经把它糅进了生命里!
是怎么样深沉的怀念,才能让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
程弈白看了眼棋局,起身道:“我该回去了。”
“等下。”
顾留政唤住了他,从兰亭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这是兰亭师兄住院的时候写的,关于围棋流派的研究,还没有完成。
我想他是愿意把它留给你的,只是等他的……等我打算给你的时候,你已经宣布不下棋了。
这世间最了解他的棋的是你,我想还是给你吧。”
“你和夏夏才是与他一脉相承的。”
“这没什么关系,无论哪一门哪一派,我们下得始终是中国围棋。”
程弈白沉默地望着那本子,经纬十九路,黑白三百六十一子,都是他的心血。
顾留政道:“我理解你的决定,高水流水,知音难觅。
毁琴断弦,还是继承他的遗志,都在于你。
只是它应该在它主人想要它在的地方。”
程弈白叹息道:“他有你和夏夏,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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