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语气一窒,不知要再说什么好。
娘子是何时突然变成如今这般冷淡的性子,她也不记得了,仿佛是突然一天醒来,就不如从前那般爱笑了,常常是独自一人对着一盆花或者一件物一坐便是半日,有时一杯热茶捧在手里,冷了也没见喝一口,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不久后娘子嫁入柳家,四郎昀之待娘子不是一般的疼爱,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看在眼里都觉心头乱颤。
娘子脸上偶尔也多了几分笑意,但她总觉得少了点东西。
他们这般年纪的小夫妻本该是蜜里调油,可她却能感觉到娘子和郎君之间似乎是隔着些什么,有时她原本对着郎君时还带着笑意,转过头脸上却已经没了表情。
卢氏甚至不止一次见到四郎站在远处看着娘子的背影出神,作为枕边人,他应该更能觉察到娘子的异样,可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这是个不解之谜,无人得知。
但不管如何,若抛去这些不谈,这两人的小日子大致也还算和美,安安稳稳度过了两年,在今年年初娘子也诊出了喜脉。
这原本是皆大欢喜之事,可娘子有孕三个月时,收到一个锦盒,打开看时,一张脸瞬间惨无人色。
那日她对着窗子发了半日呆,午后发了热,当晚便滑了胎。
柳四郎大怒,将一院子奴婢全部提到跟前,最后问出了那个锦盒。
卢氏将锦盒拿去给四郎的路上,偷偷打开瞧了一眼,见里面躺着把古旧匕首,却看不出异样,不明白这东西到底有何古怪,会惹得娘子面色大变。
而且娘子自从变了性子之后几乎足不出户,再不如前些年时那般喜欢跟着裴莞与一些郎君们厮混一处,是以这东西到底是谁送的,除了娘子和送礼之人外,大约再无第三人知晓。
当时四郎看了把匕首之后,并未说什么。
可直到娘子小月子过后,一日午后卧房中突然爆发了他们成婚以来的第一次争吵。
当时卢氏站在门外,听着一向温和的四郎在屋内疾言厉声,只觉手足无措,可娘子除了偶尔轻咳一两声之外,从头至尾一句话也不曾出口,仿佛只是四郎一人在唱独角戏。
后来四郎冷静下来也曾向娘子致歉服软,娘子也笑着原谅了他。
可卢氏看着四郎看娘子的眼神便知道,这两人再也回不到从前。
果然,不久之后,四郎从外面领回来一个女子,置在偏院里。
卢氏得知后心急如焚,将此事告知谢瑶。
当时谢瑶正靠在窗前的美人榻上看书,闻言翻动纸页的手指一顿,指尖微白,良久,终于恢复如常,淡淡笑了笑,垂眸轻声说了句,“知道了。”
此时卢氏看着谢瑶缓缓走向床边的身影,心中不由叹息一声。
她不知娘子到底是怎么了,可她是娘子身边人,明显觉察到娘子前两年的心房已经渐渐开了些,可那事之后,娘子又瞬间将自己缩了回去,将自己一颗心重重裹覆,如今更是……
谢瑶面向里侧闭眼躺在床上,本是敷衍卢氏的话,可不久竟当真逐渐有了睡意。
她这一觉睡到申时,冬日天黑得早,再睁眼时屋内一片昏暗,窗外积雪映着微光照进屋内,隐隐约约能视物,嘴里渴得很。
她听到屋内有微弱的脚步走动声,以为是卢氏,闭着眼睛哑着嗓子昏昏沉沉地说:“奶娘,给我倒杯水。”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烛光冲散昏暗,谢瑶睡久了眼睛不适,抬手遮光,身上那条厚厚的撒花洋绉锦被顺着清瘦的肩头往下滑。
来人抬手捉住她的手腕,将锦被往她肩头拉,微凉的指尖激得她一个哆嗦。
那人将她的被子盖好,缓缓收回手,温和道:“我的手可是太冷了?”
谢瑶身子微顿,抬眼就撞上了柳昀之的目光。
她淡淡垂眸避开他的视线,撑着床坐起来。
柳昀之忙拿了一旁挂着的狐裘罩在她肩头,将靠枕垫在她背后,倒了温水递到她手里,给她掖了掖搭下床沿的被子,才在床边胡凳上坐下,静静地看着她。
谢瑶捧着杯子抿一口润喉,这才重新抬眼看他,微微勾唇,“四郎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
柳昀之沉默了片刻才说:“今日阿恒身体不适,大夫来诊,说是喜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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