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阿兄怎么跟阿豆似的,一天也不知要变几遭脸,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他二人一个在船头,一个在船舱,大眼瞪着小眼,哪个都没有再说话。
船家摇着桨,看得有趣,呵地一声笑了。
待得东方既白,隐露红霞,沿岸山林草木逐次清晰,山道上一个村童戴着一顶偌大的竹笠,手里握着细竹枝似模似样赶着牛,老牛昂着头,“哞”
得长叫了一声。
船家这时问阿萁道:“小娘子可是随爹娘去上河村的?”
阿萁点头笑道:“船家半点没有记差。”
船家擦了擦额际的汗,笑道:“小娘子再略坐坐,几歇便到上河了。”
阿萁正坐得腰酸腿麻,大为惊喜,扭身回头跟假寐的陈氏道:“阿娘,船家道快到上河村了呢。”
陈氏青白的脸带着灰,听了这话,提起精神,探身看了看两岸风光,果然熟悉非常,笑道:“果真快到了。”
船过一个大弯,前头水岸便见一个齐整的码头,一边老树缠着枯藤,几步远一间草顶茶寮,一早就有店家袖手呵着冷气煽炉烧水。
阿萁大着胆扶着船蓬站在舱外打量,“咦”
了一声,道:“几时有了一家茶寮,我小时来外婆家里都不曾有见到。”
船家各村往返,知些根底,道:“旧年便有了,上河各家养蚕,商贩来往买丝,有处茶寮也好歇脚吃茶,里间也卖得馄饨、汤饼。”
说话间船家将船泊在码头,插定船篙,阿萁先自行跳上了岸,阿豆睡在施进怀里这般大的动静竟是没醒,施进干脆将重又放进筐里,由她自睡着。
江石见他们一家拖儿带小,不怎么趁手,站起身与施进道:“进叔扶了婶娘去岸上,我与船家帮你们抬了箩筐。”
施进不与他客气生分,扶了陈氏一径先送她到茶寮坐下,阿萁看江石两手拎了箩筐两耳,轻松稳当地送到码头横板上,阿豆缩在筐里,半点也没觉得不妥,照旧睡得甜香。
江石也有些讶异,跟阿萁道:“你家小妹,真个抬进水里扔了也不知晓。”
阿萁无以辩解,福了福身,道:“谢江阿兄搭手。”
江石得了她的谢,心头一喜,送佛送到西,挑了挑担,一路送阿萁到茶寮。
这才返身归船。
船家等得不耐,取笑道:“小郎君心善殷勤,倒累得我们一船人苦等。”
江石仍在船头坐下,道:“船家休要多话,这才几息,倒说苦等,快些摇船去桃溪。”
阿萁立在茶寮酒旗下,目送客船顺流远去,船头的江石惟见身影依稀,虽远得不见眉目,莫名却觉得江石那张脸定又由阴转晴,有着清朗笑意。
陈氏在船上犹可,下了船双脚着了地,反倒腹中作酸,将早间吃进肚里的倒了个精光,一家人便在茶寮坐定,施进问守店的店家婆买了一碗汤饼,并讨了一碗面汤。
店家婆左右端详着陈氏,忽笑道:“这可不是陈家幺女?年月没见,晃眼倒不大敢认。”
陈氏吐得脸黄气虚,见问虚应了一声,只她不认得店家婆是哪个,她出嫁多年,在家时又鲜少在四邻走动,见眼前老妇面生,欲待喊声婶娘,又怕论错了辈份……
阿萁看自己娘亲为难,遂笑着福了一礼,笑问道:“问阿婆好,阿婆可是与我家外婆家相熟?”
店家婆看她半大就有令俐口齿,笑道:“算不得相熟,只你家外公在村中有名声,是个养鸡看谷的酸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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