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悲呼真是穿云壁,破九宵,惊得鸟雀抖翅、黄狗夹尾。
其声之悲,摧人心肺;其声之痛,断人心弦。
阿萁怔愣在那,野猪的臭味都不再刺鼻,只感耳边似有人拿鼓急擂,震得两耳嗡嗡作响,但见一个包着头巾矮壮的妇人越众上前,将挤在前头一个瘦弱的男子一把推挤开,再一屁股坐在地上,抹泪嚎哭道。
“挣命生得骨肉,倒连他的一口肉都吃不上。”
妇人边哭边拍着地,“一只脚踏了鬼门关才生得他,险没埋土里化泥,死去活来,得个什么好?我不如死了算了。”
里正站那满是莫可奈何,开口道:“江二娘子,你有话说话,这般哭天抢地成何体统?”
江二娘子不理,仍在那大放悲声:“别家也生子,我家也生儿,别家儿郎猎得大猪,半个不字都没,由着他老娘开口分派;我家儿郎也猎得大猪,我这个做娘的却连个边角地都没得占。”
里正皱着眉,微怒:“江二娘子,你家儿郎几时又猎得猪?”
村人中也不知哪个好事之徒,高声喊:“她家儿郎猎得猪,我三拳就打得死大虫。”
有专门爱架柴拨火的,跟着嚷:“我都不用三拳,厉喝一声,那大虫就口鼻流血倒地不起。”
江二娘子大怒,指着人群骂:“与你们这些杀千刀的何干,满嘴没个好屁。”
好事者大笑:“江二嫂,只你家嘴用在这些巧处。”
江二娘子说不过嘴,更觉受了委屈,悲声道:“一个一个尽来欺人,不与我活路。”
又问里正,“你也算得官身,平时催人粮税倒是前脚跟后脚,如今看这些青壮欺我一妇人,倒是半字不问。”
阿萁看江二娘子撒泼无理,拉过阿豆,往施进身后躲了躲,江石见了,往前略站了站,倒挡在她身前。
施老娘正因要在村中分卖猪肉老大不悦,又见这妇人生事,瞪着眼,扁凸的嘴一撇,道:“我生子,是既生又养,你生子,却是只生不养。
这里猎得猪的,哪个是你儿郎?”
江石不冷不热地冲着妇人唤了一声:“婶娘。”
江二娘子听到这一声称呼,“嗷”
得一声干嚎,拍手拍腿大哭:“我的儿啊,这是摘我心肝啊……”
里正涨得猪肝也似得脸,怒道:“江李氏,你莫要再混闹,当初你将你子出继给你大伯家,立过文书,明过祖宗,邻舍族老都做过见证。
写明‘自此各由天命,两无干系’。
如今他将顶门立柱,你却来歪缠?”
江二娘子哭道:“便是出继,就连亲娘也不认?”
里正极不耐烦,冷笑道:“既是已经出继,他便是别家子,他有他的父母奉养,你有你的儿孙孝敬。
没得别家养大的儿郎,一并承了田产香火,倒要仍旧拜你作高堂?天下岂有这样的好事。
当初为了几亩良田将骨肉送与他人,多年也没见你了呼儿叫宝的,现如今倒又似反悔,一声一声哭起母子天伦来。”
江二娘子大哭:“当初何尝是为良田出继的我儿?明明是见我大伯无家无子,不忍他百年后坟头连碗凉浆都无。
原本就是一家骨肉,我夫与我大伯一条肠子爬出的手足兄弟,出不出继,拜的还不是同一个祖宗?左右还是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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