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生找了止疼药吃下去,就趴在客厅中央宽大的沙里,捣着胃部昏昏欲睡。
林誉喊他回房去睡,沈复生装作熟睡的样子不搭理他。
林誉没有办法,只好去卫生间接了一盆温水来,用浸湿的毛巾给他擦脸。
搁在桌子上的手机一直在响,林誉本来不欲理会,手机就一直响个没完,仿佛对面的人的不耐催促。
他只好拿起手机接了,对面是陆琴,不用肯定问是来兴师问罪的。
林誉简单地向母亲说明今天的情况,陆琴果然道:“你方姨跟我抱怨了一堆,让你小心那个沈复生,说他最会装可怜,小的时候就是这种人。
我已经跟沈大路说了,他想照顾他儿子就自已去,找别人也行,他不该来麻烦你,你以后别再管他的事了。”
林誉看了熟睡的沈复生一眼,起身走到阳台,低声道:“没有的事,我有分寸……不会影响什么的……”
沙上,双眼紧闭的沈复生,鸦羽般的睫毛却渐渐透出打湿的阴影。
他的师父董主任说,好的医生,一定要耳聪目明,要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要能听到别人听不到,因为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是生命的倾诉和纳喊。
而他是个中翘楚,他的天赋如此,所以他天生就是要做医生的。
现在沈复生却情愿自己没有这样的天赋,他就不用去听那些自己不愿意听的话。
一直以来刻意回避着的事情,最近两天却被不同的人反复提起。
沈楼,方妍,陆琴,他们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却不约而同地提起同一件事。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手,透过不同的人反复提醒着他,让他不能再自欺欺人,逃避不见——
林誉是因为沈大路的嘱托才和他走近,是因为林沈两家的复杂关系才和他有了交集。
否刚,他和这个天之骄子本该毫无瓜葛。
可悲的是,他根本无法反驳。
林誉和他在一起,照顾他,呵护他,宠爱他,索求他的身体,甚至沉迷不可自拔。
但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说爱。
我爱你三个字,组成最复杂的一句话,有些人可以脱口而出,对于他和林誉,却像一句不能直面的咒语。
翻遍回忆,林誉对他说过的惟一一个“爱”
字,夹杂在那句他几乎快要遗忘的话语里。
“这个世界上,谁都没有义务必须爱你。
所以,你又为什么委屈呢?”
冷淡的少年高傲淡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软弱的泪水。
那才是他和林誉的初遇……
林誉已经打完电话,回到客厅,在他睡着的沙旁边蹲了片刻。
一只手在他的头上轻抚着,温柔得几乎让他维持不住熟睡的伪装。
大概是病痛的软弱,今天的遭遇让他格外难过。
沈复生想扑到林誉怀里,想不顾形象地号陶大哭,想抱怨方妍的无理,想指责父亲的不负责任。
想埋怨妈妈,想埋怨爷爷奶奶,想埋怨哥哥,想埋怨哥哥的妻子,想向他倾诉满腹的委屈。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一直、一直很委屈。
可是直到林誉起身离开,沈复生也一动未动。
只在他离开之后,悄悄把脸埋进靠枕里,把所有眼泪都氤进柔软的枕套深处,不留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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