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风之前很直白地告诉过黛玉,柔兰公主和当今皇上一样,生母出身卑贱,因此幼年时,在太上皇眼里就是个透明人儿,明明是唯一的公主,可有时候,日子过得连个得宠的宫女都不如。
若不是后来出了些变故,柔兰公主恐怕已经和亲北疆,说不定,已经是红颜化作枯骨。
“别紧张,你也随霁风叫我婶婶就好。”
多年的磨难早已沉淀出平和的心态,柔兰公主甚至没有自称“本宫”
,“霁风说你身体不好,我这儿有些干雪莲,润肺止咳的,你带回去补补身子。”
“谢公主……婶婶。”
黛玉还被柔兰公主拉着,因此只能微微屈了膝盖,浅浅地行了一个礼。
“都说了,不必多礼。”
柔兰公主又问了问黛玉的学业、家庭等,听闻黛玉家里人手青黄不接,新买了一些丫鬟还未调|教,便拍着她的手轻声道,“按你的情况,该多请几个教养嬷嬷,可是宫里出来的人是人见大三分,你父亲忙着朝事,你年纪还小,万一反被拿捏了怎么办?宫里的老嬷嬷规矩重,而且多得是心毒手狠之辈。”
黛玉细细听着,知道公主殿下没说出的潜台词是:现在后宫局势微妙,若是林家贸贸然迎进了宫里的人,说不定会给对手趁虚而入的机会。
“霁风说你家中本有个忠心耿耿的老嬷嬷,这很好;但她年纪毕竟大了,你刚来京城,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来问我,也算是给我做个伴儿。”
黛玉听了,不得不感动。
柔兰公主身为自己的婶婶,本可以派几个公主府的人进林府,虽然不完全合规矩,但父亲也找不出理由回绝。
可是她大概是为了让父亲和自己放心,丝毫未提,言语之中,完完全全都是为自己着想。
“你刚来京城,必然在很多方面觉得别扭,但是我相信以你的聪明,很快就会适应这里。”
柔兰公主的手心微凉,但给黛玉的感觉,却是极为温暖。
之后,喝了茶,用了些茶点,聊一聊琴棋书画,扬州的风土人情,一个上午很快消磨了过去,用过午膳之后,黛玉拜别柔兰公主,准备回府休息。
可是,走到回廊之时,因贪看湖中新鲜奇巧的鱼儿,在黛玉没留神间,一个居高临下的声影已经由远及近:“你是何人?”
“啊?”
黛玉小小地惊呼一声,倒退一步,只见眼前站了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小姑娘,苹果脸儿娇美红艳,一身的金丝白羽衣,说不出的高贵娇俏,乌黑的发件挂了支金果儿串簪儿,手里拿着一只纯金的大苹果,整个人看起来宛若流落凡间的天宫公主。
她站在那儿,分明与黛玉差不多高,可是怎么看,都是用眼角瞥着黛玉的。
黛玉不知来人的身份,可看这态度不敢拿大,赶紧行礼,小姑娘趁着黛玉垂眼的空隙,对着一旁不知是吓得还是急得,赶紧要下跪的管事嬷嬷做了个封口的动作——细细的蛾眉一挑,又对着管事嬷嬷狠狠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管事嬷嬷只得退在一旁,不敢再提醒黛玉。
当然,周围远的近的奴才们,也只能装作看不见、听不见。
小姑娘围着拜完起身的黛玉转了一个圈儿,摸着光洁的小下巴做品评状,仿佛汪着一碧水的大眼睛眨了眨,眸光四溢,很是活泼灵动:“让我猜猜吧——你是那个中书省的参知政事,林如海家的闺女,对不对?”
黛玉心中更加惊疑——这么小的女孩子,就对朝中的官职知道的如此清楚?只能再拜:“是的。”
水葱儿似的小手指点了点下巴,小姑娘满意地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抹得意的坏笑:“听说你爹是探花郎,才华顶好,既然如此,你肯定也读了不少书了吧?”
黛玉还能如何说?只得照着上辈子般乖乖答了:“刚读了四书。”
小姑娘再次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似乎难以相信这么小的女孩子就已经读完了四书,但看着黛玉清澄的眼眸,柔美的气质,还是越看越满意——最终眼珠子一转,手儿一拍,蹦蹦跳跳地朝着柔兰公主那儿去了:“好吧,这个我要了!”
黛玉惊疑地听着那句“我要了”
,待小姑娘消失在回廊尽头,才转身疑惑地看着管事嬷嬷:“请问嬷嬷,刚刚那位小姐,究竟是哪家的……”
管事嬷嬷抹了抹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对着黛玉,只得苦笑:“哎,那位……那位是当今圣上的大公主,弄月公主。
公主殿下说要您,恐怕是……公主殿下看中了您,要您做她的伴读。”
不知道是弄月公主缠住了柔兰公主,还是柔兰公主挽留了弄月公主,黛玉呆立在湖边的回廊之中,半晌才等到满面无奈的嬷嬷们:“林姑娘,公主让你赶快去霁大爷府上。”
林黛玉来不及细想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急急带了丫鬟婆子们上车,赶紧往林霁风的宅子去了。
林霁风的宅子中种了不少苍翠挺拔的竹子,屋后也有一个大池塘,不过不养鱼,而是在水上架了一个暖和的巨大鸟窝,养了一对羽毛柔软、身姿美妙的云雁。
黛玉无心欣赏一路的美景,跟着管家一路走到林霁风的书房,刚好林霁风迎出来:“怎么了,一脸着急上火的小模样?难不成,最近的羊肉汤补得过了?”
黛玉对着他的笑脸,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急,还好王嬷嬷跟着她一起来了,一见林霁风,一张嘴噼里啪啦地就将刚刚的乌龙事倒了个干净,末了一拍手:“霁大爷,您看这可怎么办啊!”
公主伴读听着风光,可是归根结底,就是到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给人当奴才伺候人,自个儿受气不说,万一一不小心点了眼,得罪了哪儿的贵人,祸及家人,说不定还是祸及九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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