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宽是真的服了,他既服老去的李渊那比闺中妙龄少女还敏感善变的脾性,更服自己先前那本就不该生出的纯良天性:哄哄老头儿怎么了?
干嘛非得说实话,自己给自己找苦头吃。
可自己惹出来的麻烦,终究还是得自己想办法解决啊。
“皇祖父,”
学乖的李宽,这次开口之前,已经在心中飞速地打好了腹稿:“孙儿不与您说太多空话,孙儿只问您一个问题,如果,假设明天大唐就得玩完,我李家也不再是皇族,您觉得,我李家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重回五姓七望的队伍里吗?
别开玩笑了!
您自己觉得这现实吗?
是,咱陇右李氏原本就是那五姓七望之一嘛,可如今既得了天下,成了皇族。
在这个过程里,我们消灭了许多敌人,暗中树立了多少敌人,没人比您和父皇更清楚。
所以,倘若今朝我们李家式微,那可不是上一个台阶退一个台阶的问题,那一朝不慎,便已万劫不复啊!”
李宽说到这里,再度望向李渊时,发现老人已然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对此,李宽自是不打算放过,继续乘胜追击道:“其实孙儿对裴寂,早就有意见,但这个意见无关先前这些正当理由,冠冕道理。
我仅仅只是因为祖母当初不喜欢裴寂,我就有了讨厌他的理由。
但这也只是限于我个人对他产生讨厌,如您所见:我会在公开场合对他言语不敬,私底下捉弄。
可我绝不会因为这单纯的讨厌,就对他发起攻讦。
这个道理,就如同我如今讨厌魏征一样:我可以因为私怨和他交恶,但我肯定不会想着怎么致他于死地。
——因为他是我父皇的良臣,他的存在,对整个大唐都是有益的。
而裴寂呢?他对整个大唐来说,是有益的吗?
我想祖父您心中自有一份答案。”
李宽说完这番话,只是经过短暂的停顿,就接着开口道:“当然,凭心而论,在祖父您的份上,我只希望当下裴寂能尽快识相,趁着风波渐起,他能早早的选择激流勇退。
否则,孙儿什么也不用干,只需要静静着,就能等到裴寂的凄惨下场。”
或许是李宽的话太过激进,触动了李渊心中最阴暗的情绪,原本还算平静的李渊,好似突然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怎么……”
李渊有些伤心地着自己的孙儿,失望道:“宽儿,连你也不要祖父了吗?”
“我说皇祖父……”
李宽听着这等煽情话语,却是有些抓狂——他发现自己怎么都跟不上皇祖父的思路:“您能不能先恢复恢复往日的英明神武,先捋一捋孙儿先前到底想说了什么,在您现在在说什么啊?”
李宽不明白,自己把话说得掏心掏肺,怎么这小老头儿就光顾着感伤了?
他把其中利害关系都分析得如此透彻了,怎么皇祖父还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呢?
“宽儿啊,”
李渊的声音此时有些沙哑:“我与裴寂幼年时便是好友,他之于我,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如今,他犯了错,全天下人都可以指摘他的不是,可是皇祖父怎可也如此呢?”
听着祖父的这番肺腑之言,李宽此时业已沉默了。
优柔寡断,可以说是贯穿了对方一生的性格缺点。
自己又何必对其苦苦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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