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孤单的瞬间,都想过离去。
从白日西颓站到朗月高悬,终于有人掀起主帐的门帘,我挪了挪站得抽筋的双腿,抬头望去,只见贾诩从阶上徐徐走下,拂袖叹息而去。
眼见着曹操亲卫又要放帘,我连忙上前拦住。
“请问丞相此刻可得空见我?”
那卫兵瞥了我一眼,不耐烦地打起门帘,示意我进去,我连连致谢,趋步入帐。
帐中悬挂着数幅笔锋急促的八分墨字,帐内烛光昏昏,却愈发衬出两侧摆放的甲胄兵戈的光辉。
曹操披衣坐于烛前,正捧卷细读,烛光下,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眉宇间的傲气。
我施礼罢,开门见山将来意明。
“军入江陵后,势与孙刘相峙,江东十余年根基,非一时可取,望丞相三思进军,从长计议。”
曹操仿佛不曾听到,晾我在阶下良久,并不抬头,却忽然问道:“唔,这就是你要与孤禀明的要事?”
“是——”
“荒唐!”
我正要作揖,将准备好的辞全盘托出,却被曹操突然击案吓愣住。
“女子何以参政?兵家之事,孤焉须用妇孺之言?”
曹操喝道。
我连忙跪下,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地答道:
“尘露之微虽不能补益山海,足以滋润黍稷;荧烛末光虽不能增辉日月,亦可明耀黑夜。
百官所思,若为利蔽,不如一女所知。
近年来,缨儿习操兵法策书,此时正是用缨之时。
烦请丞相略倾尊耳,听缨徐徐道来此间大义。”
“尘露之微,荧烛末光?”
曹操对这两个譬喻起了兴趣,于是语气稍和,继续埋头看书,点头许我进言。
我再拜陈词:
“丞相军旅半生,鞭挞宇内,奋身徇难,戮夷篡逆,讨董卓、伐黄巾、灭吕布、诛二袁、定辽东,从来‘戎马不解鞍,铠甲不离傍’,盖今世时局,赖有人谋,乃丞相任下智力,运筹演谋,以道御之,临阵应机而变,终克大业者也。”
曹操睫毛微颤,不知喜怒。
“下去。”
“丞相——”
我挪步上前,“孟子固曰‘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回顾以往战绩,莫不以公之所顺,攻贼虏之所畔。
今若强取江东,只怕战端未发,我师已去时地利人和!”
“崔缨,汝言甚厉!”
曹操迷惑道,“汝何以断言孤无地人之助?”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拱手长拜,仍目光炯炯道:“所谓时,司马法曰‘冬夏不兴师,所以兼爱民也’。
缨以为,非独爱民,此更顺四时之制。
如今岁近腊月,江北寒气甚众,兼有云梦朔风,若攻取江东,必不能一战功成,逮及隆冬,寒地冻,我师不忍汉南湿寒,由是兵力锐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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