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名夏脸色煞白,哆哆嗦嗦搬出了周延儒的名号。
“好在你不是周阁老家的那位公子对吧,举人老爷你别怕,就问个话而已,不会死人的。
嘿嘿,你要不肯跟我走,那就要吃苦头了,你有胆拿那把剑划破我身上一块皮,回头我拿铁刷子给你整个上下全身涮一遍,你那层脸皮水嫩可人,我瞧着剥下来作个皮灯罩子不错,新年挂出来喜庆。”
“你,你。”
听了这话,陈名夏好歹没被吓昏,只是话已然说不利索。
“别耽误事了,我们厂公也想听一听你到底在那河边看到什么,走吧。”
大饼脸汉子虽是一脸凶相,说话却细声细气,透着一股莫名的故意,就似生怕弄坏了眼前脆弱小生灵。
陈名夏很不喜这种感觉,他是堂堂的举人老爷,名师指教,年少有成,与朝中诸公更有尔汝之交,将来的仕途阔贵可期。
当面之人不过鹰犬而已,安敢侮辱斯文耶。
“我乃是东林学生,与,与礼部尚书徐大人是文馆叔侄论辈。”
陈名夏对朝中的情势略知些内幕,最近徐光启凭王朴在京畿平贼,声望大涨。
“呵,我家主人乃天子,比徐公更尊贵。”
大饼脸汉子歪头冷哼一声,依旧细声细气咧嘴一笑道,言罢更从怀里掏出一件梨形铜牌,上面浮刻一个令字,手缓缓翻过来,另一面有三行篆文小字,中间的数字训号看不清,左面却是东缉事厂四字无疑,右边他认得番役二字。
这就是令人闻名丧胆的东厂梅花令。
噗通一声,身边的书童陈聪软趴趴倒下,胯下更有腥臊水渍印痕渐扩。
牙关打摆子抬头望向自家公子,尽是如丧考妣的哀求状。
陈名夏眉头紧蹙瞥了这个没出息的仆从一眼,起意抬手去扇他嘴巴,但他着实心慌,手指只抽了抽,右臂若朽木般僵硬的晃了晃,却哪里还有逞强的气焰。
“走,别给我整不痛快了。”
大饼脸汉子脸上终于起了些狰狞,这许是他的本色,倒叫人看着顺眼不少,不似之前故作斯文人那样别扭。
“卖我师叔徐公一个人情吧,这个小厮可留下来。”
陈名夏急中生智,手指书童陈聪道。
大饼脸汉子瞧地上那个小厮,略一沉吟,终是点了头。
陈名夏伏身去揪住书童陈聪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怒骂道:“给我滚到徐府去。”
陈聪身子一僵,眼珠子来回抽搐数下,顿如雷电闪于无形,只留下陈名夏恨恨牙痒。
通州城阴郁沉沉,偶有雷光一闪,紫电溶于乌瓦间,王朴匆匆从校场上退回行辕避雨,此城萧条,左右错落残户,待马车停当,踏实抬头,就见难民密密层层,有若乌云卸地。
“哎,再施一次粥吧。”
王朴叹息道。
“这买卖亏了。”
林昌兴从后面冷不防来一句前后不搭的牢骚。
“啊呃,是啊。”
王朴回过头,苦涩展颜,谁能料到乱兵竟比正经官兵强出一大截。
他派出去追剿乱兵的几个百人队居然纷纷撒羽而归,路上听说通州城正被乱兵围困,遂疾行军赶来,却是晚了一步,等他们赶到时已然城破,好在乱兵人数不多,又惊恐发现了神甲营缓缓压过来,顿作鸟兽散了,可恨走时还在城中放火。
神甲营忙着和城中百姓扑火,就只好眼睁睁看着这股乱兵逃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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