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以为这封信我改了多少次”
宋煜坦然道“十一稿。”
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听起来镇定一点,反正已经过去了。
“只要我觉得我熬不住了,我到乐知时,心里想着,我真喜欢他啊,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每当到了那种时候,我睡不着,就把文件打开修改,删掉一些不能也不应该放在里面的话,努力地让这些表述起来更像个正常的哥哥。
然后告诉我自己,这才是我该做的。
那些感情就像废稿一样,不应该存在。”
他苍白的脸上挂着凄然的笑,向自己的父母。
“你们应该全部找到,打出来,从一稿到十一稿,多壮观。”
“完你们就会觉得,我真高尚。”
那写着种种注意事项的手册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苍白地承载着五年前那个修改自己措辞的宋煜。
他改掉那些令年少的他心痛流泪的字句,删掉对乐知时未来伴侣的敌意和越界的嘱托,让自己学会平静地接受她或他的出现。
在许多个失眠的夜里,他学会在信的开头说“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学会在结尾送上“愿你们幸福长久”
的祝福。
然后在一次次的修改里,越来越接受最后的署名。
打印出来的字句和宋煜本人起来一样,工整、冷静、缺乏感情,给当年那个青春懵懂的他套上了一个大人应有的、体面而成熟的壳子。
但多年前的许多个宋煜,此刻好像也站在这里,陪着如今的他经历着这场爆发。
而存在于每一稿、但却从没有被列入名单里的乐知时,此时也怔在原地。
方才那些令他驻足的争吵和矛盾像是重拳锤在胸口,但这些字才是真正的尖刀,刺进去的瞬间,太锋利了所以不痛,等到知觉反应过来,才会锥心刺骨。
大滴大滴的泪落在上面,几乎要将那些冷漠的印刷体洇开,剥离出纸里藏着的脆弱灵魂,让他解脱。
“乐乐,你怎么了”
林蓉胡乱抹了眼泪站起来向他,“怎么这样就过来了生病了吗”
听到这些话,乐知时觉得更痛。
他努力让自己不要抖,镇定一些,垂下握住那张纸的手,也擦掉脸上的眼泪,望向他们。
“宋叔叔,蓉姨,对不起。”
乐知时想,自己此时下跪可能像是一种要挟,所以很深很正式地鞠了一躬。
“这个对不起不是表示歉意,是真的很对不起你们,辜负了你们的养育之恩。
蓉姨你记得我之前生病吗,你还来学校我,就是那段时间,我借着生病向宋煜表白了。”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一字一句说得十分肯定,“所以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我主动的。
如果说真的有诱导,也全部都是我诱导宋煜进行的,在这段感情里,宋煜其实很被动。”
乐知时红着眼,唇色苍白,但眼睛很亮,坚定又镇静,“我从小就对宋煜有很强的分离焦虑,一度焦虑到不太正常的程度,所以从小到大做了很多出格的举动,比如强行要和他睡在一张床上,想和他牵手,想抱他,甚至在他还只是我哥的时候我就想吻他,就连所谓的表白都是我在发烧和痛哭的时候对他说的。
你们说,那种情况下,宋煜要怎么拒绝我呢”
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动机在他,源头也在他,一切都与宋煜无关。
“因为宋煜以前总是想和我保持距离,想远离我,所以我对他的需求其实是有点病态的。”
他说着,竟然笑了出来,“就像过敏一样,医生说这个你不能吃,那个你也不可以吃,因为你过敏,吃了可能会死。
好,我不碰。
虽然这十几年我都很听话,但其实我有时候特别想吃。
现在我想和一个人待在一起,也不可以。
所以我想待在他身边想得快疯了。”
“我不懂,喜欢一个人明明不过敏,但为什么也有这么多不良反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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