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珍一行途经敏珠林寺时,歇息了三天。
仁钦每天陪阿佳出来散心,日头暖洋洋的,照着两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在坑洼的小道上踯躅而行。
“仁钦啦,我怎么看寺里稀稀拉拉没几个僧人啊。”
“阿佳你知道,咱宁玛世代在家修行,要兴盛宁玛一派,还需要入寺为僧,不能再那么随便了。
但每年秋冬有二三个月时间放假,僧人回家参加秋收,帮农户做活或作法事募化些布施,再加上寺里有少量田地和果园、菜园的收成,生活基本够了。”
二人放上垫子坐在一块石头上。
“寺院开工那年,桑结哥哥召见我们几个管事的,我不敢抬头不敢说话,浑身被汗湿透。
他还是认出了,在大经堂就抱住我,说起小时候天冷挤在阿妈被子里睡觉,饿了抢着吃阿妈熬的糌粑糊糊……”
两位老人嘴里出奇怪的声响,分不清是笑还是哭。
“记得你说他来过这里?”
“是。
建成后,他来主持的开光法会。
开示中,他讲格鲁僧人除了学经文作法事,还应多接近众生。”
“黄庙僧人也化缘?”
“偏远寺院和小寺院也要化缘,像三大寺那样的大寺院不用,上门布施的施主多着呢。
后来第巴又搞过一次裁减僧员,敏珠林五百僧额未动,听说三大寺还有人觉得不公,其实是因为咱们不吃官粮。”
仁钦本来要送阿佳回去,被曲珍劝阻了。
临走的前一晚,老姐弟俩清楚此一别恐再无相见之日,直说了一宿的话。
说一会儿打一会儿盹,醒来接着说,有时一个打着呼噜,另一个还在说,间或还会因为某个事情的细节争论起来。
不知不觉天边露出了鱼肚白。
仁钦觉得有一件事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阿佳啦,那天在大昭寺前殿,我听出你似有怪怨他的意思。”
说到这儿,偷眼看了看,只见曲珍抓着被子,长出了一口气。
“阿佳啦,你怪怨错了,其实桑结哥哥一直在思念着你,只是他坐在那个位子上,身不由己呀。
他病重时我去看望他,他讲起有一年蒙古骑兵逼近圣城,危在旦夕,他一夜未睡写下一诗,分别时拿出交给了我。
我念,你听听:
“曲珍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
其实那天我没有走,
上路的是桑结的躯体。
……
可怜天下僧人啊,
哪一个不是把最难舍下的舍弃。”
曲珍默默地听着,她也明白桑结兄弟的难处,不过在感情上,一个女人总要说说,有时是故意说说气话。
“仁钦啦,那时你还小,在他走的头一天晚上,我们已经互相表白,他决定第二天就向阿爸阿妈说不走了。
可没想到经师来了。
他说一定回来找我,还把他当夜写的一诗送给我,几十年没有离开过我的身子。”
仁钦接过来,纸已黄,字迹尚清楚,多亏了藏纸柔韧性好。
“那是谁家的姑娘,
打茶就像是跳着锅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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