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红果出门时,才六点多,天才刚朦朦亮,顺着村中间的石板路,一路上只看见几个出来挑水的,她都不认识,也就没主动打招呼,倒是对方盯着她打量了很久。
到了公社,她直奔黑市,没错,她不需要打听就知道黑市在哪儿,因为前世在孤儿院听老院长讲古时提起过,语气还很是唏嘘,别处的黑市就跟过街老鼠一样,但南店公社这里却几乎是心照不宣的存在,上头的人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闹大了就行。
原因无他,铝厂在这里,一万职工,十几万的职工家属,这么庞大的消费群体,怎么能少了黑市呢?
这年头谁家不缺东西?堵别人的路,也是封自己的路。
不过为了安全,宋红果去之前还是伪装了一下,把军大衣换成旧棉袄,用围巾缠的只露出一双眼,还从超市里买了幅黑框平光镜戴上,这才七拐八拐的进了一处不起眼的院子,院子里有个后门,穿过后门的街道,才是黑市。
院子里有人守着,万一发现什么不对,方便通风报信。
宋红果是头回来,自然是生面孔,对方盯着她的眼神透着狐疑,问话也很不客气,“你谁啊?来这儿干啥?”
“大爷,我想买几块玻璃。”
宋红果神色从容的很,说话时还故意改成当地的口音,“我手里的工业卷不够。”
对方皱着眉头又问,“除了玻璃,还买啥不?”
“要是有水泥和煤炭,我也想买一点。”
听到这话,对方眉头皱的更紧,“没了?”
来黑市的,哪个不是想买粮食买肉买不布?稀罕点的就是收音机,或者淘换手表票或是自行车票、缝纫机票之类的,玻璃水泥不是没有,而是一年到头都遇不上几个。
可他见宋红果半点不慌,身上也没有那种让人觉得不安的气息,想了想,摆摆手,“进去吧,少说话,少打听,买完就赶紧走。”
“好嘞,谢谢大爷。”
宋红果走了几步,又转回来,从帆布包里拿出盒烟递过去。
对方惊得退了两步,“这是干啥?”
宋红果诚恳的道,“大爷,我头回来,两眼一抹黑,麻烦您给指点下呗,最好能从一个人那儿就买全活了,也省得我到处瞎问。”
闻言,对方才犹豫着接了过去,“你出了后门就一直往东走,走到头,看见有个穿蓝棉袄的,你找他就行。”
这年头穿蓝棉袄的人十之八九吧?宋红果无奈的又问,“男人女人?多大?多高?名字方便说吗?”
对方看她一眼,“男人,十七八岁吧,个子不高,你叫他瘦猴就行。”
“……”
一盒烟换来这么多消息也值了,宋红果道了谢,又多问了句,“您老贵姓?”
“贵啥贵?老头子姓胡。”
“好嘞,那胡大爷您忙着,回见哈。”
宋红果走了,胡大爷拿出支烟来闻了闻,嘀咕一声,“这闺女看着年纪不大,倒还挺会说话,办事也挺老道,难道是新进厂的?”
宋红果若是听见这话,少不得要感慨一声人老成精啊,她出了后门,也不东张西望,径直往东走,这个时间,黑市上的人并不多,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事儿,所以大家都习惯趁着天黑来,街道两旁都是卖家,带着背篓或是麻袋,东西遮遮掩掩的,不上前询问,压根不知道对方卖的啥,问价也是用手比划,跟接头对暗号似的。
她走到头,果然看到个穿蓝棉袄的男人,准确的说,是个半大孩子,胡大爷说他十七八,她瞅着顶多十四五,头发乱蓬蓬的,双手抄在袖子里,歪坐在墙根角的石头上,正盯着她打量。
宋红果试探的喊了声,“瘦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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