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陆寒尘真了解阿月的情意与心意,便该先珍惜己身,稳定好朝堂上的一切,稳固好他的地位;之后再寻人也不迟,想来那时阿月心里亦平静不少,说不得也放不下对这人的情意,两人还可转圜。
别以为老爷子年岁大了便老眼昏花,上回他便看出自家外孙对眼前人的情意,那孩子是真的不在意陆寒尘的缺陷与污名,一颗心都栽在这人身上;真心疼自家孩子,老爷子自然希望这两个有情人能破镜重圆,却不是在此时,因而才有这一劝。
再则,老爷子也有私心;他家阿月是真舍不得陆寒尘跟着他担惊受怕,老爷子却更偏爱自家孩子;陆寒尘一直是当朝九千岁,手中握权柄,关键时候说不得还能助阿月一臂之力,不求他为阿月背叛大宣;但万一阿月的筹谋有什么差池,至少陆寒尘能护得住阿月的性命,乃是阿月最后的靠山。
别看老爷子一生致力于钻研学问,骨子里也有血性;叫他看,自己这般想法才是对的,若陆寒尘对阿月的情意为真,便该如阿月为他筹谋长远那般,也该为阿月的将来筹谋。
毕竟世事无常,如今这两人都是在刀尖上行走,彼此搀扶,彼此做对方的后盾···这才不负这一段情意,不负他二人的胸中沟壑,将来不失为一段佳话。
当然,老爷子也承认自己偏颇自家孩子的自私心理,与陆寒尘坦诚相告:“你如今这般肯定说不能放手,也就是仗着阿月待你的真心;可你也该知晓,阿月的心性,你如今追逐他才会将他越推越远···与其如无头苍蝇般乱转寻人而不得,不如先反思你的过错,承担好你身上的责任,万事稳妥后再一击必中。”
陆寒尘的眼中终于涌出一丝欢喜,惊疑不定再三确认:“外祖父说的可是真的,您确定阿月会舍不得我?”
可真是当局者迷,老爷子摇头:“我家阿月若是真的决定放下你,你刺伤他之后,依他的性子,必是会还到你身上。”
那可是毁容之伤,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阿月便是念着曾与这人的情意,也该当时还回一剑以全孝道;而不是那般平淡说出断情之言,从容离去;那孩子啊,还是给他们之间留下了一丝转圜的可能,端看陆寒尘能不能把握住。
“外祖父竟是···竟是丝毫不嫌弃我么···”
凤眸涌上热意,陆寒尘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以为崔府此行会被老爷子深恶痛绝,毕竟是他伤了阿月,却不知老爷子这般帮他拨云见月,如何不感动。
老爷子摆手:“我们老了,能陪伴阿月一辈子的是你啊。”
若是他料得没错,陆寒尘不能挽回阿月,那孩子怕是将孤独终老,叫他如何舍得。
眼前人便是个污名加身的阉佞又如何,便是他伤过阿月又如何,谁让自家孩子对这人情根深种呢;与其做那些糊涂长辈,跟着瞎掺和,不如给些建议,看两个孩子还有没有可能重拾旧情。
谁都想看到晚辈能感情和美,圆满一辈子;便是两人都是男子又如何,身在其中之人才能体会其中滋味,总好过一个人孤独终老。
第147章
陆寒尘郑重起身,直接跪在青石地板上,感激而虔诚对着老爷子叩拜。
难怪大宣士子最是敬重这位老爷子,不仅学识令人景仰,便是这看人做事都这般睿智,令人叹服;陆寒尘更是感激,上回他便发现了,老爷子看着他的时候并无那些世俗偏见;只因为阿月满心是自己,老爷子亦从容接受自己。
听方才之言,想来阿月并未隐瞒老爷子自己伤到他之事,老爷子亦未曾怨怪自己半分;不,应是也有怨怪之意,不过是老爷子舍不得阿月为难与伤心,这才宽容待自己。
这一回老爷子并未搀扶他起身,淡淡叫他起身后,语重心长又叮嘱一番:“督主该明白你与阿月最大的不同,你是自幼失诂,凭着自己的能耐一路走到如今的位置,更多的是计较利害之道,因而行事更偏颇一些。”
而阿月是高门勋贵嫡长子,还是谢家这般的位置;因为中山王谢达昌,大宣百姓当谢家人是战神敬仰,谢家人更不能行差踏错半步;阿月又是如今的魏国公谢楝唯一的嫡子,便是自小男扮女装长大,可该有的教导一分不少,行的是君子之道。
那孩子肩负的太多,不只是谢家的安危与荣耀,还要顾及谢家人对大宣的情意···想也知道他做出那些筹谋经过几番挣扎,便是将来功成名就,只怕也会被大宣百姓戳着脊梁骨骂,老爷子如何不心疼。
“既是督主承认对阿月真心,便也该设身处地想想阿月的为难与心思;你二人如今也算各为其主,真正的分道扬镳,阿月筹谋之事一时难以看到结果···可若是功成,你们若还想携手并肩,必将面临更多为难与抉择,督主不妨趁此问心,你能为你们的将来做些什么。”
若是想不明白这些,即便是找到了阿月又如何,难道将来真正抉择时两人再伤情伤心一回?
那时的伤只怕是更为痛彻心肺。
陆寒尘怔怔点头,老爷子直接点到他与狼崽子的症结所在,虽则话不太客气,却是实情;惶恐多日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慰藉,看来老爷子还是支持他与狼崽子在一起的。
之所以这般做,还不是因为老爷子看清了阿月待自己的真心···陆寒尘从昏迷醒来后第一次振奋起精神。
“清阙多谢外祖父提点,必当铭记在心!”
陆寒尘心甘情愿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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