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雨还未说完,窗外出现一个人影,正是杨芳蚤的一个低候。
庞雨连忙站起来讨好的道,“文兄有何训示?”
那低候摇摇头,“堂尊请庞班头去退思堂说话。”
…杨芳蚤坐在上皱着眉头,对着面前站得规规矩矩的庞雨问道,“听闻你在八字墙张贴招募帖子,快班如今有多少可用之人了?”
“回堂尊的话,已有十五人,其中留用原快班人员九人,新募六人尚无差服可穿,还不能外出办差,其中四人是快班以前的帮闲,差事上手就能办,还有两人…”
杨芳蚤一挥手,“用什么人你自己看着办,最要紧是当得用处,这两日城中追索人犯,又弄出些事端,你既掌管快班,便要拿出些实效来。”
庞雨埋着头道,“大人明鉴,快班这两日走街串巷,拿了七个潜逃的乱党,没有弄出任何事端。
刑房和南监就在衙中办事,却惹得民怨沸腾。
此次城中又有乱象,小人已有腹案为大人分忧,但终究是些无用功,小人的快班再勤奋,也禁不住他们在背后拆台。”
杨芳蚤盯着庞雨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
庞雨知道杨芳蚤心中不快,但话也必须要说明白,不能稀里糊涂帮别人背锅。
在他去云际寺和练潭的三天中,那些打行在各处逮拿乱贼,追缴各乱民拿走的银子,连乱民的亲戚也有部分被牵连。
昨日黄文鼎的一个亲戚就被打行在家打伤,房子被烧掉一半,幸亏街坊救援及时才未酿成火灾。
打行追捕乱民的打击面偏大,手段又有些凶狠,连那些被杀的乱民家中也没放过,甚至人家正在丧,打行和家仆还去搜查,让人家吐出脏银,与那些送葬的乱民亲友生冲突,惹起极大的民愤。
这几件事在城中惹起不小麻烦,县衙还未及处理,刑房又出了大事。
当日逮拿的乱贼都在南监关押,每日由刑房提审,此时审问的记录便涉及日后的定罪。
那些人犯的家眷那天被快班一番惊吓,已经不敢再围在县前街,但都请托了关系找刑房活动,桐城是个小地方,那些关系绕来绕去,实在找不到也可以找那些帮闲,最后总是能寻到刑房或南监的人。
他们想把自己亲友的罪名减小,主谋的要变成从犯。
刑房和牢子都不是善男信女,自然就狮子大开口,减罪的底价至少二百两,那些帮闲作为中间商也是要赚差价的。
这几天时间竟然展出了完整的产业链,把那些乱民俘虏当成了唐僧肉。
作乱时抢得多的乱民可能出得起,但有些根本没分到那么多,士绅那边的打行又在追索,很大部分已经被收回,那些乱民家眷哪里还拿得出来。
人犯中一个叫张采的,他媳妇被打行追回了大半脏银,为了救张采又求到刑房一个书手,银子不够用,那书手便强要了那女人,最后还没得个准话,那女人回去越想越气便上了吊。
虽然最后被家里人救下,但事情就此被揭出去。
这两件事叠加在一起,县城中百姓的民愤又被激起来,城中传言纷纷,有人在串联闹事,昨日出门的两个壮班的衙役就被百姓在南门一顿痛殴。
上次民乱的主要目标是士绅和家奴,乱民甚至尽量避免和官府冲突,这次如果动乱再起,可能会加上桐城县衙。
所以对杨芳蚤来说,形势依然十分凶险,万一民乱再起,他必定要丢官不说,还很有可能性命不保。
在原本的历史上,汪国华被抓后经过大街押送往县衙,半途得知可能不算他谋取黄文鼎的功劳,汪国华便在街市之上吵闹,想把背后的隐情公之于众。
结果汪国华刚说得几句,便被某乡绅家的健仆从背后当街刺死,此事再次激民愤,而且不再是针对家奴,而是直接针对乡绅。
士绅惊恐之下只能邀请池州兵进驻,就是潘可大所部,桐城从此一直有军队驻扎。
而此时因为庞雨隐藏了汪国华,所以此事并未生。
但乡绅和胥吏总会作死,把事情朝不可收拾的方向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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