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里天寒,荷叶早就失了翠意,细细的茎干支离地立着,枯色的叶半倾半颓,斜斜撑在水面上。
她定定地了一回,才敛了睫,柔声道“哥哥,你也说过,我进宫来原是为了离开那个家。”
容婴生硬地道“却不是为了让你守活寡。”
容晚初被他的话逗得开怀,“扑哧”
一生笑了出来,又被他瞪了一眼,掩了掩笑意,才道“如今这位皇帝是个什么性情,哥哥难道不知道”
“我也不怕同哥哥说,也不怕哥哥笑我。
要我与这样一个人同床共枕,我心里才委屈呢。”
她眉目盈盈的,眼前就闪过梦里那个人的影子来。
一见误终身,不见终身误。
她过了一个人,便是注定后来的一生都不能与他相见,也愿意抱着那些瑰丽的过往,为他守上一辈子。
这样的一生,纵然在旁人来或许失于孤寂,但她心中的欢喜,却未必比那些俗世圆满的夫妻更少。
容婴是何其聪慧的男子。
他几乎顷刻之间就问道“晚初,你心中有了谁”
容晚初笑容微凝,反问道“哥哥何出此言”
容婴神色微郁。
他没有追问,而是低声道“晚初,当日他选你进宫时,哥哥也曾问过你,可曾有心仪的男子。”
那时到现在也不过一、两个月的工夫。
他眉眼间有些自责,让容晚初心中微微抽痛。
她柔声道“我并没有想嫁的人。
那时也是我自己选的进宫这一条路。
哥哥,并不是你耽误了我。”
这样说着,半是安抚、半是打趣地道“我也并没有被谁诱骗,你不必这样的草木皆兵。
倒是哥哥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为我娶一位合心意的好嫂嫂了”
容婴凝视了她半晌,似乎是确认了她说的都是真的,才徐徐松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向来心中有数。
哥哥只盼你不要受了委屈。”
他了屋角的自鸣钟,站起身来,道“时辰不早,我也先出宫去了。
大军开拔时日未定,到那时我再使人送信进来给你。”
又按住了容晚初的肩,阻止了她站起来的动作,温声道“外头天寒,你不要送了。”
帘栊摇动着,细碎的珠结很快就模糊了他的背影。
房中只余下容晚初一人,她微微垂下眼睫,视线落在虚空中失去了焦点。
李盈打发走了报信的干儿子蔡福,轻手轻脚地走回了暖间的落地罩底下。
皇帝从太庙回来之后,又一头扎进了房里,这半晌都没有出来过了。
他悄无声息地又立了许久。
雪没有停,外头的天色已经沉得不见光。
他着自鸣钟上的刻度,踟蹰了片刻,才壮着胆子向内间开口,轻声道“大家,时辰已经酉初了。”
“嗯。”
屋中传来沉沉的一声,皇帝放下了手里厚厚的簿册,从桌后踱出来。
殷长阑面上微微有些疲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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