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查司使人来传人的时候,司徒忻正在花厅内品茗,小厮连滚带爬跑过来,趴在地上身体直打哆嗦,大冷天额上竟浸出了一层密汗,嘴里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大、大人……”
司徒忻心里一噔,踹了小厮一脚,沉着脸道:“谁教的规矩,一句话也回不清楚!”
小厮眼泪都下来,“大人,是稽查使传人,已经到门口了!”
司徒忻脸色一变,飞快站起来,向外厅过去。
两个穿着稽查司官服的稽查使已经入了内,要笑不笑说:“劳烦司徒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司徒忻讷讷无言,稽查司的名声谁不知道,他们要查的人,向来不用通禀,也没人得罪得起。
他已经在心中将自己这一年做的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确保并没有犯下滔天大罪,面上才略镇了镇,可后背到底禁不住还是掖了一背无人发现的冷汗。
刑部治下库部司衙门已经撤下,变成了稽查司当差的地方。
司徒忻进来,上首已经坐了一人。
正是如今圣上身侧重用第一人——司桓肃。
如今禁内六卫,其中三卫皆归于他手下,再领一个纠察百官的稽查司,说一句权侵朝野不为过。
更可怕的是,此人年纪不过二十,却已有手段狠辣,冷冽无情的声名在外。
平殷现开的铜矿,原本是梧州治下分管的事,现在被上面派下的禁卫指挥使接了手,不啻于被分权摘了桃子。
但这还关不着司徒忻一个小小的分领都尉的事,他只是暂时从梧州调遣到平殷,领管些分属铜矿差事。
正经的理事大人,正是堂上这一位。
司徒忻站定,稳了稳心绪,方抱手执了一礼,开口说:“司大人,不知大人传唤下官过来,所为何事?”
司桓肃唇边哼然笑了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现出几分漫不经心,只从那邪肆冷漠的眼睛里能窥出些许冷厉心性。
“司徒大人无需紧张,让人传你来,不过循例问几句话而已。
毕竟本官刚刚到任,对这里的事尚且一无所知,自然得劳烦各位大人帮忙了解一二。”
司徒忻再次合手躬了一礼,只道:“不敢不敢,司大人只管问,下官但凡所知,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便好。”
司桓肃似随手翻起一个公文本,缓缓开口:“日前,你抽调营下二十余人,只写了公差,离营三日,却不知道具体是哪样公差,还是悉数告知,本官也好一一记录在册。”
司徒忻心内一咯噔。
“司徒大人,可记起来了?”
司桓肃散漫坐在高椅之上,手上闲适翻弄着无关紧的公文本,那声音分明不紧不慢,却每一个字如钉子一般直捶入人心脏。
司徒忻方才意会过来,这司桓肃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就是那枚出头的椽子,正经拿他开刀给别人看呢!
真是大意了!
但此时刀已经架在脖子上,是一句多余的废话都不敢说,司徒忻心中苦笑。
略忖了忖,只好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希望这位大人看在他也是为了惠民之事的份上,能够从轻处罚。
“原是平殷下处有一处地段,前些时日发生了泥流崩山,将进入平殷一段路全然堵住。
下官有一好友路过途经此处,发现村民过往行路不便,就请下官帮忙,调派些人手过去,将路段通了,故而才有了此事。”
直到他说完,司桓肃那里半日未曾开口,只是耷拉着眼皮,手指节咚、咚、咚一下下敲在桌沿上。
终于,不知道过去多久,司桓肃倏地一笑,然后声音响起:“你说的本官自会派人去查证,在此之前你已然犯了职权滥用之罪,那修桥通路之事应当由平殷县县官衙门负责,既然越了职,也不能说全然无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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