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澜安奉太后懿旨调查命案,她明知凶手是谁,却依旧每日穿梭于廷尉、庾洛神在何家的故居、韦陀寺之间,查得大张旗鼓。
她首先要“排查”
的便是有可能对庾洛神心生杀意的仇家,没过几日,查出的事情还真不少。
头一桩,庾洛神当初为她庆生的那个斯羽园,便是她霸占顾氏的祖业得来,为这一座园子,庾氏构陷顾氏一族含冤入狱。
在围捕之时,顾家有忠仆趁乱脱逃,吞炭涂面,多年不知所踪。
再比如庾松谷多年前曾与一名将种子弟不睦,后借太后之势,将此人阖家治罪,妻眷罚没为官奴。
其中也有垂髫小儿被暗中托孤送出,算算年纪,如今也该是气盛力壮的少年了。
又比如庾氏的姻亲何家,户部尚何兴琼在一次西南水患的赈灾中,将此事交由族侄承办,结果何家人将发霉的粟麦掺沙充当灾粮,自己中饱私囊。
当地郡守心系百姓,无奈之下开官仓放粮,事后被追责,被逼自尽。
那郡守门下,也曾豢养过食客死士。
谢澜安当然知道这些人不是嫌疑凶犯,她似在查找害死庾洛神的疑犯,实则揭露出的,全是庾何两家这些年所犯的罪行。
之后,谢澜安将这些卷宗全送到了太后的案头。
庾太后头戴抹额,览后,沉默良久。
“臣不敢欺隐太后娘娘,却也知这些不能公布出去。”
谢澜安透了太后护短的心思,神色谨然道,“臣会交由秘府封档。”
太后并非一颗铁石之心,这些年她也多次有意无意地提醒母家,不要行事太过。
只是她坐在这深宫里,在外做事的是她兄长与侄甥,她终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自家至亲命丧黄泉,她才终于痛了,终于不得不从装睡中睁开眼,直面她一直忽略的问题。
可是已经太晚了,尾大不掉,非一时一日可以革新。
船行此处,如今的矛头只能对外,而不能让这把火烧回庾氏身上。
“含灵,辛苦你了再查吧。”
寂静的寝殿中,太后推开眼前那堆折子,声音透出疲色。
谢澜安没接口。
她把这些东西挑明到太后面前,就是想给太后提个醒,这些年太后一直想改革吏治,制衡世家,充盈国库,但她所用的这把刀,错了。
也许太后不曾想过以庾代陈,可是靖国公庾奉孝会不会生出异念皇帝已到大婚的年纪,却久不选秀,久而久之,手掌兵权羁縻金陵的庾松谷,又会不会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太后始终不明白,庾氏,才是令她治国初衷南辕北辙的根源。
上一世的党锢之祸便是由庾氏父子主导,非要治世家于死地,他们并非为了削除门阀后立志革新,只是想要更方便地掌控大玄。
这辈子唯一的不同是,他们失去了大司马的助力,边关还在打仗,而太后又真心想要赢下这一仗。
所以谢澜安向太后多劝了一句“娘娘,我朝与伪朝的战事正兴,金陵不能乱。”
太后面色阴郁,权衡良久,却道“揪不出真凶,无法给靖国公一个交代,你率领京畿禁军勤加巡视,务必防范异端变乱。”
谢澜安轻轻叹息。
意料之中的不听劝。
“是,含灵遵命。”
她暂时还需要太后的信任,不会出首揭露那份秘档,可她不出头,不代表没有别人惦记。
中省是对文运作流程最熟悉的阁部,这一日,王丞相来到秘府,问秘郎
“近来谢直指可有来过”
秘郎出身士族,闻音知意,取出一份已打上封条的卷宗,交与王翱。
王翱取卷视之,露出一个浮在唇角的笑意。
“将这份东西誊抄一份,夹在御史台的折子中。”
七月二十五的大朝会上,便有朱御史执笏出列,上奏道“臣闻近日朝中一直为庾县主之死,下令搜查里坊,以致士庶惶惶,人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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